
經濟觀察報 張妍/文 舞臺是由1500件道具堆成的“華麗垃圾堆”,布景從臺上一直延伸到觀眾的腳邊,冷色燈光營造出暗巷明月的破敗場景。一年一度的杰里科舞會揭開序幕,情態各異的貓們悄然無息地出現在觀眾席之中,扭捏地、腳步輕盈地、左顧右盼地從四方匯集,此起彼伏的獨唱演變為多聲部混聲合唱,冷清的舞臺化為熱鬧的歡慶聚會,歌舞輪番上演,勾勒出一個奇妙夜。
2012年8月19日,音樂劇《貓》中文版首演禮在上海大劇院舉行。這部風靡32年、在全球26個國家300多個城市擁有7300萬觀眾、總計創造20億美元票房紀錄的名作,首輪《貓》中文版在上海演出,隨后前往西安、重慶、武漢、廣州、北京等城市,共計演出162場。
《貓》中文版是繼《媽媽咪呀!》之后,第二部擁有中文版的知名音樂劇,也是亞洲聯創在引進國外版權改編名作的新一次嘗試。正在江蘇太倉等地進行第二輪巡演的《媽媽咪呀!》,在去年首輪演出創造了連演191場、8500萬元的票房紀錄,被業內認為是中國音樂劇的“元年”。
但與《媽媽咪呀!》相比,《貓》顯然是更有難度的一次嘗試?!秼寢屵溲?!》是主線清晰的溫馨家庭喜劇,而《貓》的情節則抽象得多。它改編自詩人T·S·艾略特的詩集《老負鼠講講世上的貓》,用詩做劇本,幾乎沒有臺詞對話。在理解劇本內涵的基礎上,演員還需要極好的體能和頑強的意志力。“我們每天從早上11點到晚上10點不間斷地帶妝排練,《貓》的舞蹈部分挑戰更大。”在《貓》中文版中扮演Quaxo貓,并在去年《媽媽咪呀!》中文版中飾演Sky B角的演員冒海飛在比較兩部劇時說。在《貓》的整場演出中,演員都要保持著貓的體態與神情,150分鐘仿若狂歡般不停歇的快節奏舞蹈,并包含古典、爵士、流行、搖滾各種風格,魔術貓需要一口氣表演32個原地單腿轉,兩只小偷貓幾乎是在觀眾的屏息之中完成了四五個雙人連體側翻,難度與專業體操選手媲美。
為什么要做中文版
無論是《媽媽咪呀!》,還是《貓》,中文版都采用“原班制作團隊+中國演員”的制作模式,僅《媽媽咪呀!》的版權協議就有33厘米厚,幾百頁紙,注明了每一個細節要怎樣操作?!秼寢屵溲?!》的版權公司是英國小星星(Little Star)公司,《貓》的版權公司是韋伯的真正好(Really Useful)公司,簽約期分別為5年,首輪演出的成本由亞洲聯創公司承擔,第二輪由各地演出商承接。
亞洲聯創總經理田元絲毫不掩飾對國內音樂劇市場的野心,“我們是國內第一個從產業思維去打造音樂劇的公司,《媽媽咪呀!》中文版是個開端,我們希望找到本土化的音樂劇制作、融資、人才培養模式,創立自己的劇院、演出團隊,有自己的原創。”2010年,中國對外文化集團公司、上海東方傳媒集團有限公司和韓國CJ集團聯手成立亞洲聯創公司,目標即以Live Entertainment(現場娛樂)為核心理念,以音樂劇和大型演唱會等為主營業務。
“中文更容易讓你完全融入劇情,使用中文、使用中國演員表演,拉近了觀眾和這臺戲的距離,所以可以完完全全融入其中。”田元說?!秼寢屵溲?!》在表演當中刻意加入網絡流行語,以凸顯本土化特色,《貓》的角色之一“貴族貓”干脆在臺上講起上海話,一句“再會”引得全場大笑。
音樂劇的原版引進與做中文版成本相差巨大。2007年引進《媽媽咪呀!》原版,兩周16場的運營成本是1500萬,而2011年《媽媽咪呀!》中文版的制作成本為3000萬。“但是我有五年的演出周期來消化3000萬,第一年我們演了將近200場,從第二年開始每年演出不少于100場,這五年可能會有600場演出。”田元并沒有透露版權費的具體數字,而只解釋版權費用與票房成績掛鉤,“是一個凈票房的百分比,隨著你的演出場次越高,票房比例才會增加,但增加也是0.5增加1.2這樣的比例。”
在音樂劇的制作過程當中,選角、排練實際上都以外方的要求為準,這些要求詳細得令人咋舌,例如《媽媽咪呀!》的演員必須將話筒藏在腦門上方的頭發之中,這樣才能保證既達到最好的音響效果,又不會露餡。“外方非常希望我們能夠迅速地把整個制作的方方面面的環節、流程都學到,而且是能百分之百地學到,”田元解釋,“這些音樂劇不是‘中國版’,而是‘中文版’,因此一定要保證品質。無論是在倫敦、德國、俄羅斯、韓國或日本,觀眾看到的品質是一樣的。只有好的品質才有好的生命力。
漢化的過程
《貓》中文版導演兼編舞喬安·羅賓遜(Joanne Robinson)說,《貓》在一開始便有一個藍圖,音樂、舞蹈、表演全部是按照這個藍圖規劃,“但中國演員不是復寫紙,他們需要根據自己對角色的理解,按照實際情況去給每只貓豐滿個性”。喬安·羅賓遜在1981年制作了倫敦西區原版《貓》,之后又參與了百老匯版本的制作,“我不會給演員做示范,我希望能啟發他們,對這些原始人物進行再創作。同時,中文版是《貓》的歷史上貓的總數最多的一版,一共有34只貓,百老匯的版本只有24~26只。”
各種道具服飾整整裝了9個集裝箱,技術總監大衛·霍奇登(David Hodges)對記者說,破網球拍已經使用了20多年,舞臺地板用了8年多,每年都要送回澳洲進行維護。他們甚至拆除了上海大劇院的前兩排座椅,許多管道和破垃圾會填滿這個空間,“到時候,這里也是貓窩的一部分。”
外方派來了兩個化妝指導,教演員怎么在最短的時間自力更生,用彩筆把自己描繪成一只貨真價實的貓。而對于觀眾最關心的主題曲《回憶》(Memory)的改編,真正好集團的音樂總監菲茲·沙普爾(Fiz Shapur)說,“要照顧到中文的音節、音韻,特別是音調,非常困難。稍有不慎,便會產生歧義?!痘貞洝肥且魳穭⌒挟斃镒铍y唱的歌曲之一,而亞洲地區的觀眾對它的期待,總是以商業錄音的標準先入為主。”菲茲·沙普爾回應了外界對于《回憶》演唱者、魅力貓演員選角的質疑,“在這部戲中,《回憶》講述的是生命的過程以及魅力貓在此刻的情感,有高音,但不是大聲地吼唱,展現一只曾經風華絕代的老貓的殘年心境,不完美是非常正常的,甚至需要不完美。”他同時表示,“我們能找到的能演、能跳、能唱的演員并不多,而且他們之中很多人在音樂劇方面沒有任何經驗可談。”
這也是曾經《媽媽咪呀!》中文版面臨的問題。劇組花了半年時間,在全國進行了三輪演員招募,直到最后一刻才找到女主角蘇菲。扮演三個父親之一哈里的演員傅震華坦言自己只有“卡拉OK級別的聲樂表演基礎”。而武漢人民藝術劇院演員、羅茜的飾演者邱玲也談道,自己是老體制下的文藝演員,進入《媽媽咪呀!》的演出團隊,為她帶來的是“對職業和專業精神的新理解”。而或許因為去年觀眾對于女主角唐娜的演唱水平的質疑,今年唐娜的新扮演者汪金媛是湖北省歌劇舞劇院的一級演員,聲樂是她的專業。
ABBA的音樂整整影響了一代人,《媽媽咪呀!》最受歡迎的便是伴隨歌聲出現的喇叭褲與蝙蝠袖的復古造型。今年42歲的汪金媛笑言年輕時也唱過夜總會,所以從角色中找到了年輕時的影子。被問及如何在兩個小時演出中保持飽滿的狀態,她答源于團隊,“在群舞中,最后一排跳舞的演員,與第一排的動作一模一樣,絲毫沒有懈怠。”田元補充說,“群舞演員也在用激情感染觀眾,這才是制勝法寶。我們的編舞不僅關注主角,還在關注第一排到第四排的群舞,每個人都把自己當做舞臺的主角,觀眾無法不被感染。”
田元的觀點在《媽媽咪呀!》的現場得到印證,返場環節,當熟悉的《歌舞皇后》旋律再度響起,幾乎所有觀眾激動得起身鼓掌,在演員群舞的帶動下,揮舞手臂,吹口哨,尖叫,又蹦又跳,舞臺的邊界已經模糊,全場仿若一場巨型party,這在舞臺文化相對內斂的中國劇場里并不多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