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唐辛寧
當我回顧自己四分之一的人生時,發覺似乎是某些決定性時刻將我引向了現在的道路。如果當初不學文科,那么現在的職業選擇將更加多元;如果當初數學多得幾分,我會在北京度過大學四年,而不是上完七個月課草草了事;如果當初考研選擇專業領域內名氣更響的學校,我將擁有更閃亮的標簽。
倘若我繼續下去,那么我將成為佟湘玉轉世——這些帶著點兒懊悔的假設,都是最無聊最沒有意義的反思。大多數中國孩子們都要經歷一些“俗氣”的轉折點,比如高中分文理,比如高考報志愿,比如研究生再次擇校,似乎正是那些迷迷糊糊做的決定成就了現在的我。
石黑一雄在《長日留痕》中借男管家之口說道,“不管怎樣說,談及‘轉折點’,聽起來挺好的,但你僅僅可能在追憶中發現這類時刻。當然啰,今天當人們回顧這種事例時,他們也許會找出在其生活中的確經歷過若干至關重要、極其寶貴的時刻;可很顯然,在事情發生時,他并不會有這樣的印象。”
所謂“轉折點”只存在反思與回憶之中。當人們馬后炮一般總結歸納人生時,總是要在漫漫歲月中找出一些輝煌的,至少是不同以往的亮色,來告慰自己無比平常的人生。這樣的“轉折點”,人為設定的意味太嚴重。
香港女同志電影《蝴蝶》中,真真對蝴蝶說,“但無論怎樣,他們早就被寫好了,包括所有的選擇及結果……不如我們叫這些作‘預謀’。”我雖沒熱血到可以目光炯炯地來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但是,若篤定命運冥冥自由安排,整個人生不過是“預謀”一場,無力感又會充斥著周身,漸漸淪于虛無。
我更愿意相信:所謂轉折,是由之前日夜的辛勤鋪就;所謂預謀,也是由自己一筆一劃在無意間“寫好了”。
想到彭明輝教授那篇流傳于網絡的勵志治愈系文章——《生命是一個長期而持續的積累過程》,其中寫著這樣一段話,“常人不從長期而持續的累積過程來看待生命因積蓄而有的成果,老愛在表面上以斷裂而孤立的事件夸大議論,因此每每在平淡無奇的事件上強做悲喜。”
大多數時候,一個選擇僅僅是一個選擇。節點只作起承轉合,而這前前后后的上揚低沉,婉轉動聽,都是一個個音符實實在在地譜寫而成。古人講水滴石穿,巖石被穿透的那一刻固然嘆為觀止,但水滴日日碰撞的堅持更令人感動。
彭明輝教授兩年取得劍橋博士,殊不知這兩年之前,他就已經用一年時間將研究主題有關的論文全部看完,用三年時間做控制方面的研究,并在國際學術期刊中發表論文。這個耀眼的學位光環的背后,是多年的堅持與積累。
前幾日座談,大家提到許知遠的才華橫溢,老師大嘆,你們知道他屋子里面擺放了多少書籍!王克勤老師為我們講解調查性報道,拿出一本寫得滿滿的采訪筆記向我們展示,而這只是汶川采訪筆記的十三分之一。
想到近來面臨的就業選擇,在媒體和法律行業之間反復糾結,似乎一開始入錯了行,就要用一生來承擔職業發展不順的風險。后來逐漸釋然,尚且不說人生不是完美攻略,總要有個試錯的過程;單從積累的角度來看,無論現在專攻于哪一學科,或身處于哪一行業,之前付出的分秒努力都是在不斷充實自己,將來機遇來臨,都不必擔心腹中空空。
倘若畢業之后有幸在財經媒體就職,我絕不想稱那份專業“不對口”的工作為人生之轉折,也不想感慨是命運之神恰好遂人心愿,生命的濃墨重彩不在乎那華麗轉身的驚鴻一瞥,而是幼苗到參天的日夜生長。
在這個萬事不確定的年級,自己的目標也可能會隨之調整,但無論世事如何變幻,我始終相信,功不唐捐,知識與經驗的沉淀不會隨著環境的變化而削弱,這塊“奶酪”是任何人都動不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