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超群
我已經遠離生活了。那種真真正正的生活。
這個想法在我看王小妮的《上課記》時突然冒出來,其實隱隱約約地我老早就感受到了?!渡险n記》是王小妮對自己的教學生活的記錄,包含著她對學生的關懷及他們的想法的揣度,同時也包含著對教育和未來的思考。因為離我很近,文章與我的生活的相似度太高,所以一下就看完了。其中,王小妮講到的關于方言和土地的文章尤其打動我。
很小的時候,就被父母帶在身邊外出賺錢,幼兒園和小學也都是在紹興上的,久而久之,竟不怎么會說家鄉話了,在學校用普通話交流,在家和父母和說普通話。一年暑假會外婆家,臺州仙居下面的一個小山村,凹凸不平的泥土地,用灶頭燒飯,我幫忙看著火,適時添點柴,有個工具叫“火鉗”,找不見了,想問外婆,不知道它的普通話是什么,一時又想不起來方言怎么講的了,于是演變成了“名詞解釋”,等到外婆終于明白了時候,嘆道:“怎么你一個讀書人,火鉗都不認識?”
我不認識的遠不止是火鉗。很多家里司空見慣的物品我一概叫不上名字。王小妮一直引導同學們講方言,她強調,“這是你最初的母語,是你們根兒上的語言”,“廣州把街頭商販叫‘走鬼’,山東把外來工叫‘草灰’,重慶把打零工的叫‘棒棒’,這些被平凡人日常使用著的語言才是活語言。”
來上大學以后,結識了一幫來自南北東西的同學,聽完我和家里打電話,他們多會感慨:“你說的什么呀?外星語吧?”江浙一帶的方言本來就多且難懂,但不知為何,他們的這種類似“抱怨”的詢問,竟給我帶來了自豪感——我說的話你們聽不懂,因為它是我的呀,屬于我和我的那個地方。
土地于我,也是一樣的。我常年踩踏在水泥路和大理石上面,幾乎沒有體會過沙石泥土那種未被改造過的原始的土地的感覺。唯一的印象就是便是暑假的時候,和外公一同到地里去掰玉米,走在田埂上,泥土松松軟軟的,上面還有螞蟻在爬,路很窄,兩側的野草也很是厲害,輕輕在你的小腿一撫,回來便是幾道血色的刮痕。王小妮,一個人和土地的關系很重要。是的,很重要,土地是我每天踩踏的地方,是我的生活的本源,然而我對土地卻并不熟悉。
脫離生活的感慨還來自另一方面——常識。
我知道電流乘以電阻等于電壓,卻不知道家里一個月的用電量是多少;我知道雞蛋殼的主要成分是碳酸鈣,卻不知道菜市場的雞蛋多少錢一斤;我知道沿著東經一百二十度從赤道到北極的典型的植物類型,卻不知道家鄉用來做清明果的野菜在哪兒可以采到……中國有句俗話叫“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到我這兒卻恰恰反過來,我天天吃著豬肉,卻真沒見過豬跑。
二十多年了,我一天又一天地“活”著,卻感覺從沒有真正“生活”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