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網 曾榛/文 這廂，“上海地鐵”官方微博圖文并茂、痛心疾首地“警示”：“穿成這樣，不被騷擾才怪。”那廂，上海姑娘先是黑紗蒙面抗議，繼而當眾更衣示威。圍觀網友有的擁護“我可以騷，你不能擾”強硬姿態，有的支持“你要騷，就別怕被人擾”的傳統觀念，眾說紛紜，一片口水混戰。表面上看這是一個關于公共場合“穿多穿少”的問題，實際爭論的核心是引發性騷擾的根源——“到底是誰在發騷”？

我同意“騷”是“擾”的誘因。但“發騷”的到底是被騷擾者，還是色狼？按“上海地鐵”的預設立場，是女性穿著暴露“發騷”，才引起色狼來擾。這樣的推論大有群眾基礎，俗話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嘛。但回想自己被騷擾的經歷卻恰恰相反：讀中學時，父親要求我上衣不能緊身，裙子必須過膝，領扣不得解開第二顆，可穿得如此嚴實的我在公交車上依然屢遭“咸豬手”。工作后，我盡管身材更凹凸，穿得更“清涼”，擠公交、地鐵的時間也更多，反而很少被騷擾。林紫北京心理咨詢中心主任咨詢師丁力說，地鐵色狼和強奸犯不一樣，他們通過偷偷摸摸猥褻異性來獲取快感，因此選擇下手對象的首要指標不是穿著也不是長相，而是安全。那些看起來膽小怕事，被侵犯后不敢反抗和呼救的女性便是最佳人選。那些穿著暴露的女子受周圍人關注較多，一旦動手很容易被發現；而且她們往往個性張揚，若是受擾很可能反抗、大叫，對色狼來說犯罪成本和風險太高。這就是為何地鐵里袒胸露乳、熱褲短裙的“騷女”吸引了不少色迷迷的目光，但實際被騷擾的卻很少。而那些真正遭受性騷擾的女子往往看起來一點不“騷”，甚至有些老實巴交。學生時代的我一看就是好欺負的樣子，色狼自然樂于下手；工作后的我厲害許多，見人不懷好意靠近便會滿眼兇光瞪過去，絕大多數人都會立即打住，轉向其他獵物。對方若膽敢動手，必遭我喝斥、還擊。不好惹，自然就被惹得少。因此，性騷擾中發騷的不是受害者，而是色狼；侵害發生的關鍵不在于“穿多穿少”，而在于“對待騷擾的態度”。

同樣，日本“電車癡漢”猖獗的一個重要原因便是日本女性的隱忍。日本電車，相當于我國的城鐵。“癡漢”便是色狼，趁車廂擁擠時對女性大伸“咸豬手”。為此，日本政府在電車和地鐵都設有女性專用車廂，早晚的交通高峰期會有巡警把門，只許女性進入，非高峰時段才讓男性乘坐。但“電車癡漢”這一頑疾依然無法根除。前不久我在東京乘坐JR線時親眼看到一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佯裝喝醉，不斷東倒西歪往旁邊的年輕女子身上靠；也見過一提公文包的男子死皮賴臉尾隨騷擾一位穿和服的少婦。而我身邊去日本旅行或工作、留學的女性朋友中，幾乎全都親身遭遇過“電車癡漢”。近年媒體還不斷曝光大公司老板、高校教授、政府官員等充當“電車癡漢”被抓的丑聞。日本警方一項調查表明，90%的日本女性在公共場所遭遇過性騷擾。而日本政府公布的2011《受害者白皮書》中顯示，70%的受害女性選擇沉默和隱忍。對她們來說被性騷擾是很不光彩的事情，暗中受辱總比公開丟臉強。的確，我所見的被騷擾者都只是臉上流露出厭惡的表情，盡量避讓，而沒有嚴厲制止。主攻男性性心理學的丁力說，這會被色狼看作是一種默許，心理上受到鼓舞，而且作案后不會受到懲罰，因此更加肆無忌憚。而且色情產業發達的日本已將“電車癡漢”發展為一種亞文化，不但登上日本漫畫、卡通，化身影視作品的角色，甚至成為“風俗業”的特色項目。這某種程度上都會對“電車癡漢”的扭曲心理形成刺激和推動。

除了被騷擾者的態度，社會輿論導向、法律懲處方式與力度也是抑制性騷擾現象蔓延的關鍵。盡管如今中國女性地位在許多方面都已提升到無以復加的程度，但在性騷擾事件中卻處于劣勢。大眾（包括女性）習慣性首先懷疑受害者的品行，甚至潛意識認為“自己不正經才會被騷擾”，然后才是拷問施害者的道德規范。今年5月那場“老外當街猥褻中國女人”的風波就是好例子，哪怕視頻證據鑿鑿，警方也公布了案件定性，仍有不少網友質疑受害者是“站街女”或“倒貼不成陷害老外”。更為可悲的是，那名老外在地鐵里先后對5名女性實施了性騷擾，受害者發微博稱：“我們都表示了反抗，但周圍眾多中國男人沒有一個肯站出來幫忙。”在國內，受性騷擾的女性即便報警，也會面臨舉證困難的窘境，無法讓色狼受到應有懲罰。如此種種都給色狼提供了寬松的作案環境和輿論氛圍，這才是地鐵性騷擾事件頻發的根源所在。而日本在這方面做得比我們好，只要女性指認某人為“癡漢”，警方便會召其質詢，并且此人很可能被公司開除。一旦確認罪名，初犯將被處以5萬日元的罰款；慣犯則處以6個月以下的拘留或20萬日元的罰款。提高犯罪成本和增大輿論壓力才是減少性騷擾的有效辦法，否則就是包得嚴嚴實實也免不了被侵犯。打個不恰當的比方，如果女人露肉可以肆意騷擾，那男人露財，是不是就可以隨便搶劫呢？這都可以解釋為引誘犯罪呀！

不過，說到最后，我也不贊同那些所謂女權主義者“隨便發騷的自由”。在私人范疇，怎么騷都是你的自由，但在公共場所一切人的言行都應以不給他人帶來干擾與不快為準則。女性穿著過于暴露，有時不但不具美感，反而令人尷尬和反感，對男性也是一種視覺騷擾。而且，雖然很少有色狼敢惹這些“騷女”，但由她們帶來的性刺激卻會形成性能量儲蓄于色狼身心之中，一旦爆發，那些柔弱、順從的女子便會成為受害者。性感美女們于心何忍呢？有網友提出在各種公共場合都設置不同尺度的“dress code”，也不失為一種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