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王雋/文 在暢銷書《親愛的壞品味》中，藝術家可以把想出來的點子全丟給助手們，在作品誕生的過程里甚至不出現在現場——這說的是安迪·沃霍爾。上個世紀60年代紐約東四十七街的大工作室里，助手惠特尼監制著那幅著名的《瑪麗蓮·夢露》，印刷完成后，安迪的母親替他簽上了大名，隨后便流行于世。

后來杜尚把小便池拖進美術館，簽上自己的名字，就成了逢談觀念藝術就不得不提的標志性作品。見完杜尚，再想安迪·沃霍爾，就能明白米開朗琪羅的名言：“人用腦子作畫，而非用手。”

不用手的藝術家們大部分是觀念藝術家，他們存在的意義就是思考，啟用助手來具體實現想法是無可厚非的?，F實的狀況是，小型的裝置、雕塑甚至架上繪畫領域都出現了助手大軍。

藝術家和助手究竟是怎樣的關系，真有一些批評家所說的“現實如黑夜一般”？或者，會發生助手“借機上位”的好事嗎？

向京：我的助手就像家人

去年9月末，雕塑藝術家向京的個展在今日美術館展出，新作品凸顯了許多轉變，體量上也有新的突破。預展當天，《雜技》系列都被置于展廳的半空中，幾乎轉變了人們的慣常視角——這是向京布展時的創想。但這個創想苦了跟隨她很久的兩個助手老宋和小王。他們嘗試了許多種方案，對支撐物的材料進行多番研究和試驗，最后確定了在雕塑的基座里用鋼筋支撐，基座只是個外形的擺設。

老宋是向京在上海師范大學雕塑系教書時帶的學生。在創作上他幫助向京完成雕塑的打磨工作，也幫忙布展、作品的倉儲管理這樣的活，他很快成了工作室里繼小王之后最被向京依賴的人。

小王是一個農村來的青年，1999年，當向京還沒有現在的名氣時，小王接替同村的另一個小伙子，跟著老師傅幫向京翻制模具。小王剛來工作室時，根本不知道還有人以雕塑為一輩子的事業，但是他學得很快?，F在，小王也常常自己做雕塑，他捏的幾座小頭像讓向京很驚訝，“我剛看到都驚了。形把握得不錯。他從什么都不會，到現在像一個雕塑系的學生一樣，隨手就捏成了。”

像小王這樣的鄉村青年，如果不做向京的助手，可能這輩子都和雕塑藝術沒關系，他很慶幸自己在獲得了一份工作的同時，還浸淫在了與他原先的生活毫不相干的藝術中。但是老宋不一樣。他正經學了四年的雕塑，現在做的與雕塑相關的工作就是打磨，大多數學生是受不了常年如此的。“我和很多學藝術的人不太一樣。我需要一個組織，漂泊的生活狀態不適合我，所以我一畢業就去工作了。和做一個獨立的藝術家相比，做向老師的助手更適合我。”老宋很坦白，他需要的是一份與藝術有關的工作。

老宋私下里其實還在做雕塑。我問他有沒有考慮過做幾年助手再去做藝術家，他沒接話。一旁的向京接著說，“老宋前段時間自己捏了個鱷魚，非常好。我無意間看到，又驚訝了。”

蔡國強：前任助手成了藝術家

據業內傳說，蔡國強有6個行政助手，2個攝影專業團隊，8個作品制作助理，數字也許會跟隨人員流動而有改變，但馬英九的女兒馬唯中是確定在其中的。做展時，他還會雇用兼職的項目助手，青年藝術家王思順就是其中之一。

“在紐約布展期間，他推薦我去MOMA看一個南非藝術家的展覽，他說非常好。我就去了，看完覺得沒那么好，但我沒敢告訴他。這個展覽的內容我一直都記著，從2008年到現在，它一直讓我保持思考，思考蔡國強為什么說它好。這段時間終于有了些眉目，是真的好。我想，這大概是因為他用非常包容開明的態度去看它們，才能體會那里面的好。”王思順的個展去年10月在上海的一間畫廊舉行，他也是北京的泰康頂層空間關注的青年藝術家之一。

蔡國強帶著王思順和一干年輕助手在紐約走街串巷吃各類美食，第二年展覽巡回到西班牙畢爾巴鄂，他們又一起去鄉下小鎮游歷。在旅行的路上，蔡國強對王思順說：“藝術家就要過好吃、好喝、好玩的生活，但這需要錢。所以你回北京后，好好地做作品，爭取賺到錢。”雖然這在當時是一句玩笑，但是是一句深刻的玩笑。

蔡國強的前任工作室主任馬文，已經成了一個獨立藝術家，她的個展《墨之》去年在臺北誠品畫廊展出，而《空中墨花園》也在上個月亮相北京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這個團隊的成員里，不止馬文一個“獨立”成功。這里說的“獨立”，并不是指離開蔡國強，而是獨立創作。團隊里有一個香港人，一個臺灣人，都在擔任助手的期間同時做自己的藝術，有行為藝術，也有裝置。

做了三年的兼職項目助手后，王思順說：“如果以成為藝術家為目標，而選擇從助手開始第一步，仍然是有兩面性的。你會學到東西，但也會擔心被你跟隨的藝術家的思想籠罩住。很可能走不出自己的路。”

在北京，每過一陣子就能聽到一些跟隨了某藝術家的助手回了家鄉，謀了份工作沒有才華，也可能是被藝術家強大的單北京的藝術圈里，能從助手走到獨立做展覽、被畫廊簽約、被小部分媒體認識的年輕人屈指可數。

所以，請選擇吧。要么踏踏實實去做一個藝術工作者，像老宋一樣；要么擁有強大的不易被籠罩的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