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記者 陳勇 現在只要是要債的，連邀請函都不給你發

從邊貿商到要債客，最后淪為“上訪者”，丹東人王旭明從來沒有想到過。

他說，也許一切都是自己的錯，與朝鮮做生意本來就存在著很多不確定因素，只是有時候想的過得過于美好。

公開資料顯示，中國和朝鮮去年的貿易額為56.2億美元，與前一年的 34.6億美元相比增長了62.5%，創歷史新高。其中，朝鮮對中國主要出口項目為煤炭和鐵礦石等礦產品，從中國進口的主要項目是原油。

上周，隨著朝鮮發射衛星，丹東人的話題聚焦于此，但無論官方還是民間，生活在中朝邊境上的人們早已習慣了這種多變的“話題政治”，穿梭于鴨綠江上的生意人更是如此。

“中朝邊貿說來說去就那么點東西，翻來覆去也就那么點東西。”王旭明說，20年的邊貿生涯讓他記憶深刻。

20年前，一句朝鮮語不懂的丹東人王旭明受“發財油條”典故的影響就入了行。“傳說一位朝鮮華僑穿一件軍大衣到丹東，把軍大衣里的棉花全拿掉，在丹東買上幾百根油條，用塑料袋包好，裝進軍大衣里穿回朝鮮，再把油條拿出來偷偷賣掉。幾百根油條一下子成了搶手貨，可以賺4倍以上的利潤。”王旭明說。

與朝鮮平安北道首府新義州只有一江之隔的丹東，是中朝邊境最重要的口岸城市。目前，中國出口對朝的貿易中，大約百分之六七十的貨物經過丹東口岸進入朝鮮。

在20年的邊貿生涯里，王旭明有著8個月的要債和上訪經歷，回想這8個月日子，他都會笑上一笑。“和朝鮮商社談好了價格，一批貨發過去后，經常見不到錢，有時說好了給你，卻又變卦了。”王旭明說，沒錢就只能找他去要。“早期時候，朝鮮對于前來要債的邊貿商還提供吃和住，現在只要聽到你來要債，連邀請函都不給你發。”王旭明說，現在去要債的都是花自己的錢。朝鮮光明商社和他們公司做面粉生意欠他300萬，至今沒有給全。

在朝鮮要債時，王旭明的出入都有一名翻譯時刻陪同著，住的酒店里也被安了竊聽器，所有一舉一動都會有專人隨時向安全部匯報。“如果沒有人陪同出門，朝鮮的出租車是不會拉你的，去地鐵買票也不會賣給你。”王旭明說，每次一到政務院要債，負責接待的人總會很熱情，但總是說人不在。要么考察去了，要么就是在學習。

為了打發無聊時光，王旭明把平壤能玩的地方都玩了個遍，實在無聊了就去羊角島酒店的賭場去玩兩把。羊角島酒店的賭場位于朝鮮首府平壤，里面只有中國人和游客的身影，因為朝鮮當地人是不允許入內的。在賭場的入口處，設有監控并派有兩名朝鮮安保部門人員駐守，防止朝鮮人入內。“政務院的人經常晚上8-9點鐘還在學習，問他們學習什么也不說。”王旭明說，當時去要債的就那么些人，前往朝鮮要債不僅有民間的邊貿商人，也有來自官方邊貿公司老總。時間久了，大家也就熟悉了，常聚在一起想辦法。

王旭明天天去政務院，而他要找的人天天不在，后來一次，王旭明實在急了，就不顧攔阻直接沖進樓里，一眼就看見那個商社社長，正要再往里闖，就被政務院的保安給攔下來，帶往了外務省。到了外務省，一個朝鮮人民軍大校職務模樣的人在等著他，在問清楚王旭明的來意后，向他投以抱歉一笑，說這個事情會盡力去處理，讓王旭明不要著急。

“去要債基本都是要不回來，要么就是給你一點，欠你幾百萬，最后給你幾萬。”王旭明說，能給錢已經很不錯了，一般要債不倒貼就很好了。

在朝鮮許多邊貿商人為了追要欠款，經常又搭進去許多錢。“欠3萬美元，跑關系花了2萬，最后拿回來1萬。”王旭明表示，要是數額款項不是很大，許多邊貿商也就不再追要，因為越追討花的越多。

為了要到錢王旭明也想了很多辦法，在朝鮮是無法進入各個公司的，只能對方同意了才能進入，可見不到人就無法要到錢。他甚至拿兩瓶酒賄賂過當班的人民軍，但都沒有任何效果。雖然有手機，但無法知道號碼一樣無效。

在次次追討無果情況下，他和幾個邊貿老總就商量著去上訪，在政務院門口拉大白橫幅。

商量完畢，第二天一早，他們幾個人就一起來到朝鮮政務院門口。剛準備拉開橫幅，就被幾名人民軍圍住了，并質問他們想干什么。“我當時就開罵了，其實心里沒底，罵罵壯膽，也不知道他們會怎么處理我們。”王旭明說，起初隨同的翻譯還不敢翻譯，后來被喝斥后，才斷斷續續地翻譯出來。翻譯完后，幾個人民軍停止了對他們的拉扯，其中一名跑進院內去匯報。

不久，來了一名大校軍銜的軍官，將他們都帶到了政務院邊上的一個小屋里，請他們坐下，并倒了茶水。然后客氣地表示，他們的問題政務院已經在處理，但不能在門口打橫幅，這樣影響不好，希望他們不要再有下一次。說完，派人押送他們回酒店。

幾天后，朝鮮光明商社給王旭明打來電話，通知他去領取15000美元，并告訴他由于馬上到年底，他必須離開朝鮮，接送的車已經在門口。“你不走，沒辦法。”王旭明說，朝鮮就是這樣變著法子賴賬，你拿他也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