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賈爾斯·錢斯/文

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客座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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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2月15日，世界銀行現任總裁美國人羅伯特·佐立克宣布五年任期屆滿后將不再連任。目前獲提名接任這一職位的三位人選中，一名由美國政府推薦，另外兩人則分別來自南美和非洲。這很容易讓人將之與或世界格局演變中一個重大變化聯系起來：當今世界對以中國和印度為首的迅速發展的新興國家愈發重視，而歐美所代表的“舊世界”的影響則日漸式微。

世界銀行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是全球兩個最重要的金融機構。這兩個組織在美國直接領導下于1944年成立，目的是為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后恢復全球經濟奠定一個堅實的基礎。迄今為止兩個組織的領導權始終掌握在歐美手中。但是世界已經發生變化，美歐已非世界最富庶的地區，其昔日主導世界經濟的風光亦不復存在。面對美國試圖繼續維持獨霸世界銀行總裁的努力和G20一致要求擴大未來總裁人選范圍并任人唯賢的呼聲，一場抗議的風暴正在全球醞釀。例如，英國極具影響力的《經濟學家》雜志最近發表文章，呼吁提名來自尼日利亞的恩戈齊·奧孔喬·伊韋拉 (Ngozi　Okonjo-lweala)　為下屆總裁人選。奧孔喬·伊韋拉是一位科班出身的經濟學專家，曾兩度擔任尼日利亞財政部長，并擔任過世界銀行副總裁一職。

中國在這場新舊世界角逐中如何找準自己的位置？中國是否會為了選擇不同的人選而損害與美國間至關重要的伙伴關系，還是為從美國那里贏得大量政治籌碼選擇支持其欽定的候選人？

無論從學術還是金融業的角度看，世行在經濟發展中都具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力，它也因此能以最優惠的條件在世界任何債券市場舉債。所有債務國都知道絕不能拖欠世界銀行的貸款，否則就有可能失去所有在國外金融市場融資的機會。在世界銀行就職的經濟學者們資歷不凡并以無懈可擊的分析能力著稱，然而，這個機構一直以來也廣受非議，被指在各種目標制定上具有盲目性，缺乏實質性的作用，甚至支持某些腐敗政權等，但最主要的一點是在自身管理和信貸運作等問題上始終偏袒美國的利益?，F在，日益高漲的呼聲要求世界銀行從內部進行改革，結束發達國家在其內一統天下的局面。

佐立克當初也是臨危受命接替另一位美國人保羅·沃爾福威茨(Paul　Wolfowitz)　成為世界銀行總裁。沃爾福威茨曾任美國助理國務卿，是2003年策劃美國進攻伊拉克的共和黨新保守派的推手。2005年和2007年美國在事先未征詢任何外部意見的情況下先后任命他們二位為世界銀行總裁。自世界銀行成立以來，歷屆總裁一職都是由美國一手任命的。世界銀行成立之初，所有內部運作皆在美國大力控制之下，例如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后，美國堅持要求法國政府只有在將所有共產黨全部清除出政府的前提下，方可從世界銀行獲得第一筆貸款。雖然近些年隨著銀行內股權和表決權分配上的些微變化，歐美的影響力已有所減弱，銀行機構內規定必須有85％絕對多數的票數方可通過任何議案，但美國在僅擁有15.85％票數的情況下，仍享有否決權，而且，至少在理論上仍舊可以阻止類似提名新總裁這樣重要議案的通過。

然而，2008年以來，特別是西方發生金融危機以后，美國領導的G8集團因經濟實力的削弱對世界的掌控已力不從心，世界經濟和政治勢力已轉為G20集團所取代。憑借其快速增長的經濟和金融實力，中國、印度及其他新興國家在G20集團內的影響力已經和歐美平分秋色，甚至還略勝一籌。從2008年起，一系列G20集團高峰會議都一再強調包括世界銀行在內的各國際金融機構應施行以實力為基礎的全球化管理，打破歐美獨掌天下的局面。2010年于多倫多召開的G20峰會在最后的共同宣言中發表了如下聲明：“今天，在以往共識的基礎上，我們的承諾是促成所有國際金融機構首腦和重要職位的甄選過程公開化、透明化并擇優選拔”。

通過G20集團、東盟和金磚五國這些仍處于演變中的組織，我們可以看到新型國際組織的發展與全球事務多邊化進程正好相吻合。隨著全球財富和人口的天平日趨傾向以中國及其他金磚諸國為代表的“新興”世界，這種根本性的變化必將持續發展壯大下去。世界銀行選舉出一位精明強干非美籍的人做總裁的時機已經成熟。新總裁將為銀行從管理到運作各方面進一步適應新的多邊化發展形勢帶來全新的視野。因此，新總裁候選人需要是一位閱歷豐富的國際級政治家，一位有管理金融機構資深背景的經濟學者或金融家，同時還必須深諳經濟事務發展的各個方面，包括對目前在非洲及許多發展中國家仍普遍存在的政府高層腐敗現象的深入了解等。符合上述所有標準的候選人只有一個：這就是尼日利亞的財政部長恩戈齊·奧孔喬·伊韋拉。另外兩名候選人，美籍韓裔的金辰勇博士和哥倫比亞的奧坎波（Ocampo）只具備其中的某些條件。金辰勇博士是由美國提名的，他既沒有在大型國際機構中擔任要職的經歷，也非金融家或經濟學者；奧坎波雖然有深厚的經濟學術背景，并身兼本國政府和聯合國內資歷顯赫的財政要員，但是尚不明晰的是，他是否具備世界銀行當前急需的面對國際社會的混亂狀態能成為卓越領袖人物所需要的品格、閱歷和國際上廣博的人脈等這些先決條件。非洲國家推舉的尼日利亞的候選人的資歷，至少從表面上看明顯獨占鰲頭。

中國能做什么呢？金辰勇博士是出生于韓國的美國人，是唯一具有亞裔血統的候選人，也是由美國大力推薦的。顯然，4月底正式投票時，中國選擇支持金辰勇博士將是最穩妥的一步棋，也會讓在候選人問題上四面楚歌的最重要同盟國美國感到欣慰。然而縱觀中國幾代領導人，從毛澤東起就基本主張削弱美國全球霸權勢力，促進國際社會更加協調發展，使貧窮的發展中國家也享有發言權。也許現在已到了一個分水嶺的時刻，中國應該借助自身強大的實力與美國一較高低，支持最適合的世界銀行總裁人選當選。這一人選就來自非洲，他本身既反映了全球新秩序的現實，又可以推動急需的改革，同時還能為這一國際事務中舉足輕重的職位帶來全新的視野。有朝一日，美國人一覺醒來會發現這個世界已不在其股掌之間。這一天已經到來。（馬冰/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