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繆舢

3月8日，香港維多利亞港籠罩在蒙蒙春雨下，更顯出別樣的風情。全球唯一一艘雙體海上六星級豪華郵輪“中華之星”號試航，新的“船老大”是溫州民間資本投資服務中心董事長黃偉健，為了“中華之星”郵輪，他和他身后的股東新成立了中國郵輪公司。“中華之星”原名“亞洲之星”，屬于澳門賭王何鴻燊名下，黃偉健去年出手收購，名噪一時。

而就在黃偉健的家鄉溫州，同樣一位收購海外資產的溫商林春平也名噪一時，只是近來經歷了從捧上天到摔到地的兩個極端。去年底，溫州春平麗泰米業公司董事長林春平宣布以6000萬美元收購美國大西洋銀行，一下子從一個不知名的小溫商聲名鵲起，甚至得到浙江省委書記在全省民營經濟萬人大會上點名表揚，成為浙江省溫州市在民間金融改革的一個典型。殊不料今年春節后，其收購美國大西洋銀行一事陷入媒體的質疑中。3月6日，一位接近他的朋友告訴記者，“溫州有關方面找他了解情況，他把所有收購的文件、材料都交給了相關部門，并表示不再搭理媒體的質疑，‘隨他們說去’。”但在媒體拿出有力證據并出示美國銀行業方面的回復后，頂不住壓力的他終于承認，收購的不是銀行，并強調他一直有在美國辦銀行的理想，還沒有實現。謊言被戳穿，真相大白天下。

熱錢新動向

有意思的是，兩個收購案例不盡相同，但有諸多相似之處。黃偉健和林春平都是溫商；黃1972年出生，林比黃大兩歲，1970年出生；據此前公開報道，兩個人都有在學生時代做生意賺了很多錢的傳奇故事；作為眾多溫商中的一份子，兩個人此前不為大眾所知，都因為海外收購而一夜成名；他們倆又都是溫州市政協委員。

有著“溫州民間資本代言人”之稱的溫州中小企業促進會會長周德文告訴記者，溫州民間投資去年以來受到借貸危機挫折，房地產、股市不景氣，最近民間資本到海外投資比較多，除了黃偉健收購“中華之星”郵輪，去年溫州平陽一些老板收購的“東方神龍”豪華郵輪已經運營，目前主要是韓國、臺灣、越南航線。據他所知，黃偉健收購的第二艘郵輪已經在商談中。不過，他還指出，除了海外投資，溫州民間資本也在積極進入農業產業化領域。“農業產業化是溫商投資的另一個熱點，許多房地產老板、煤礦老板轉向投資農產品種植、深加工一條龍，實現產業鏈的延伸，比原來搞房地產投資的效益還要好。”

一位不愿具名的溫州當地觀察人士認為，民間借貸危機之后那些賺快錢的人心態發生很大變化，找不到新的快錢投資方向，手中握著的大量資金急需尋找出口，心態開始浮躁起來，焦慮不安。很明顯，投向海外豪華郵輪和金融領域的方向都對，“為什么收購海外銀行引起這么大關注？因為國內金融體制改革緩慢。而豪華郵輪代表新興高檔旅游產業，是國內旅游消費升級的一個空白點。但是，林春平和黃偉健有沒有這個實力？他們是否做好了商業銀行和豪華海上郵輪管理、運營的基礎了呢？我對此表示懷疑。”

林春平收購的美國大西洋銀行已被他證實為一個尚未實現的進軍銀行業的理想，而黃偉健收購海上豪華郵輪依然為外界看好。盡管中國郵輪公司只是剛開始運營，但展示的管理團隊確實不敢讓人寄予厚望。黃偉健作為董事長，是一個做鞋起家的外行人；副董事長夏建新是巴拉圭工商總會的秘書長，在國外做電子產品為主；副總裁蔡遠游此前身份是廈門瀛海實業公司董事長、海西物流雜志社長；首席執行官李堅平來自溫州，是黃偉健的民間資本投資服務中心主任；只有船長是一位富有專業經驗的老外。但這樣的管理團隊組合，面對的是全球唯一一艘六星級雙體豪華郵輪，能不能提供全球頂尖的六星級管理和服務呢？

持懷疑態度的不止當地觀察人士，另一位此前做快錢投資的K先生也不看好中國郵輪公司的管理水平。“據我所知，黃老板的郵輪管理團隊水平不是很強，難以引進全球頂尖的高端人才。”不過，他認為這不是中國郵輪公司暴露出的單個問題，“這是溫州的普遍問題，頂尖高端人才都不愿意來溫州。當然我們的企業文化可能也要反思，無論是在溫州本土還是在全球其他地方，我們收購了全球一流的項目，卻往往留不住或者組建不起來全球一流的管理團隊。”

溫商們嗅覺最為靈敏，哪里有利潤高的地方，哪里有資本高回報的領域，溫州熱錢就迅速流向哪里。海外發生金融危機、次債危機，溫商們集結巨資再度抄底海外，希望再度獲取高額利潤。譚雅玲是研究國際熱錢的資深專家，對于溫州熱錢的投資問題，她表示，重要的是要解決投資技術和投資戰略?？吹浇饍r漲，有錢就投資黃金，炒金就能賺錢，投資房地產就能賺錢。她認為不是說溫州有財富，有金錢，就具備了投資者的品質。“對于投資需要技術含量，還要有經驗的植入，同時要有專業的品質和戰略。我們現在把金融手段和金融工具都簡單化和短期化。”她說，“你揚帆出海買這買那，用低端的(投資）品質去戰勝和贏得高端的利潤，你認為可能得到嗎？這完全是一種不對等的、不對稱的想法。”

雙面溫商：不著急與焦慮

選擇海外投資繼續賺取高額回報的人，在溫商中并不具有普遍性。K先生就稱自己不會跟風。“與大多數膽大的溫商不同，我只投看得到的項目。海外投資項目我看不到，聽起來是蠻好的，但不算好的投資方向。”

在溫州很多像他這樣賺快錢的投資人，現在找不到很高回報的投資方向，特別是經過前期高利貸瘋狂的高額利息回報，一般的投資項目看不上眼。“說心里話，我迷失了方向，對回報高的項目基本上處于觀望中。”

看到身邊很多大老板起起落落，K先生心有余悸。“前些日子說眼鏡商欠債20億跑掉，現在又爆出欠債65個億的老板跑路，他們在當地都是呼風喚雨的人?，F在我們也不知道誰信得過，那些老板是不是真的有實力，敢把錢投給他。信得過的只有自己，錢還是在自己包里捂著放心些。”

去年下半年他與幾個合伙人投資了一個茅臺酒下屬某個子品牌的全國經銷商。“我們投資一兩個億，與他們的品牌運營中心對接，做全國總經銷商的股東，也做區域代理，浙江市場是我們自己代理，多條腿賺錢。”不過，他又表示現在雖然找不到做快錢的方向，先做看得見的穩定的投資回報項目，但“一旦嗅到利潤回報高的方向，溫州的錢滾起來很快”。

不著急的K先生把錢捂在口袋里，不輕易投給其他需要融資的企業家，在當地極具代表性，這是溫商的一面，使得溫州民間融資一時陷入低谷，但另外一面或許可以解開黃偉健、林春平們高調展示自己海外收購項目的真實意圖。溫州的當地市場觀察人士認為，“溫商熱錢的焦慮不僅讓手里握著大量資金的溫商找不到投資方向，也讓那些急需要融資的人困難重重，焦慮不安，如何說服別人把錢投給他，一個辦法是高調炫耀那些項目，打出自己的知名度，再融資。”

這種推斷似乎可以成立。無論對于黃偉健還是林春平，按照他們之前對媒體的說法，要去收購海外更多的郵輪、更多的銀行，但收購就需要溫商投資客們更多的融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