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威風/文 我始終記得2009年5月，阿里巴巴第一屆網貨交易大會在廣州廣交會會場召開。交易會乏善可陳，掛著網貨的名頭，還是那些司空見慣的小商品，同樣的東西沒有了淘寶攝影師的擺拍、模特的妙體生花和超強PS，擺在攤位上很難勾起人們的消費欲望。但是那次馬云去了現場，他在演講時，臺下人頭攢動，歡聲如雷，無數人高舉著手機試圖拍下遠遠的臺上那個小到看不清面容的他。他說，阿里巴巴不是他創造的，淘寶網也不是他的功勞，成功屬于臺下的你們，是你們的努力，讓阿里巴巴有了今天的成就。說完這句話，臺下掌聲雷動。我夾雜在人群中，看著身邊那些激動之情溢于言表的臉，心里很難想象，這些賣家對馬云究竟是一種什么樣的感情。

從那時起，我挺相信馬云能為全球創造1億個就業機會，不是什么吹破天的牛皮，而是實實在在有可能實現的夢想。我們都能看到網上購物的整體消費額猛增，還有許多我們之前想都想不到的新職業誕生，比如淘模特，比如淘攝影，甚至分工細致到有專門P圖的公司，有專門做店鋪裝修的，甚至有專門給產品寫文案的。我有一對夫妻朋友，我認識他們的時候太太兼職開網店，先生自己做一家軟件公司，很瞧不起淘寶店。幾年過去了，先生也辭職加入了這支隊伍，請了客服，正在紅紅火火地找風投投資準備擴大規模中。一次酒酣耳熱之際，先生說起做淘寶的經歷，語重心長地感慨道：“淘寶就是一條不歸路。”

在一個還在世的人頭上加上偉大兩個字，這兩個字太重，被贊許的人會感受到太多的壓力。不過很能理解這些淘寶用戶的心情，因為馬云創造的這個美麗新世界，讓他們有了自己的事業，有了不同于以往的生活，有了財富。因此他們愛著馬云，想必，馬云也會很愛他們，沒有這些人，就不會有這個新世界。

當然，后來我發現這大概純粹是我本人的一廂情愿。事實上，他們根本就是一對怨偶。2010年淘寶修改信用規則引發賣家抗議，那一次就有賣家利用規則漏洞，惡意拍下其他店鋪的商品，收件人的地址一律填寫杭州阿里巴巴總部，收件人的名字就是馬云。那一刻，相信這些人在鍵盤上敲下馬云這兩個字的時候，是心懷怨恨的。

而這一次，淘寶商城事件，馬云原本說打算在美國待一年，隨著事態的發展也不得不漏夜飛回國內，在手心里寫上五個“忍”字，對鬧事的賣家做出了部分的退讓和妥協。這一刻，馬云心里對這些用戶，又是什么感覺呢？

亞馬遜的創始人貝索斯曾經對他的員工說，要每天早上一起床，想到用戶就恐懼得渾身顫抖。陳年自從做了凡客誠品以后，天天說用戶體驗至上，要不憚以最大的善意去揣測你的用戶，相信他們都是善良的。有一次我忍不住問他，你對你的用戶，是愛還是恨？

陳年想了很久，說，是敬畏。

我不知道哪種關系是正常的。愛，恨甚至敬畏，其中都包含著一些與商業格格不入的情緒在里面。只是有時候會想，馬云所說的新商業文明，我愚鈍，不能理解全部，只記得一點，未來的商業是倒推的，由消費者先產生需求，最后才是制造商的生產。那么，在那個新的商業文明里，這些企業家和千萬用戶之間的地位和關系，會否因此而顛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