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網 陶短房/文
真的死了么?
卡扎菲被打死的消息最初由半島臺和英國幾家媒體傳出,消息來源則是過渡委前線指揮官阿卜杜勒.馬吉德.穆雷加(Abdel Majid Mlegta),盡管矛盾和出入處不少,但看來他的確是死了。
最初的消息,是他乘車逃亡時被北約空襲擊中,雙腿負傷被俘,穆雷加更一度表示,被俘的卡扎菲正送往后方,一同被抓獲的還有卡扎菲的表弟兼政治顧問易卜拉欣(Ahmed Ibrahim)等人,但隨后的消息卻是他“當場死亡”,并有未證實來源、真偽的照片流出,而消息源同樣是穆雷加。
而另一些傳聞則出入甚大,如一位名叫里斯(Mohamed Leith)的過渡委員會官員稱“他身受重傷但仍有呼吸”,而一個叫比比(Mohammed al-Bibi)的前線士兵則煞有介事地對英國《太陽報》稱,卡扎菲揮舞一支“金手槍”負隅頑抗,“被戰士們從洞里活捉”,然后不知怎么就死了 金手槍和地洞的照片,如今已在網上廣為流傳,幾個版本的“擊斃卡扎菲”傳說也被大事渲染。
一開始公布的照片、尤其“死亡標準照”的真偽尚難斷定,鑒于此前這類照片也曾出現過,而利比亞沖突爆發以來,雙方都無數次釋放出事后證明不確的信息,因此各國媒體最初多仍用“卡扎菲或許已經死亡”的口徑來報道。
但隨著后續照片、視頻的次第公布,以及過渡委執委會主席賈布里勒的正式宣布,他的死訊已得到國際社會的普遍認同。
政治生命早已完結
不論他是否真的死了,卡扎菲時代都早已完結。
他烏托邦式的“綠色王國”已灰飛煙滅,宏圖大志付諸流水,大多數國家和政府組織都承認了對手——過渡委,鄰國也早已不愿接受他入境。不管他是否死了,大本營蘇爾特已基本易手,最后一片“國土”也將不復存在。
早在示威開始之初,他的大使、部長們就紛紛遠離,他的軍隊也隨著戰事發展分崩離析,只能靠“阿拉伯軍團”和部族子弟兵咬牙硬撐;他的民眾對他早已厭倦,不久前,不知躲藏何處的他,還通過電視錄像呼吁利比亞民眾“走到大街上去”,用示威抗議來反抗新政府,可響應號召的,不過寥寥數十人而已。
即便他真的沒死,他或他的替身再放出個錄像帶來蠱惑人心,但也沒用太多意義了:自年初至今,他無數次聲嘶力竭,親身演講,可圍繞在他身邊的聽眾卻越來越少。利比亞已翻過了“卡扎菲時代”這一頁。盡管新的一頁究竟會寫些什么,誰也說不清、說不好,但利比亞未來的歷史,將注定不再由這個政治上業已死亡的前專制者來書寫。
一死解決大問題
卡扎菲死亡,而非被抓獲,對各方而言恐怕都是最愿看到的結果。
對于北約而言,一旦卡扎菲被抓獲,被引渡到海牙國際戰爭法庭,這個著名的“大嘴”將再難被封住,屆時或許會令各國尷尬不已,而倘無法引渡,盟國顏面將不免受損。
對過渡委而言同樣如此,如果卡扎菲被抓獲,在國內受審固然可以解氣、可以因“第一個在本土俘獲并審判獨裁者的阿拉伯國家”而自豪,但不判死刑心中難免惴惴,判處死刑勢必引來國際非議;如果將他交給海牙,則“因人成事”、“傀儡政府”的陰影,恐怕要糾纏一陣子。
不管是怎樣死的,甚至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死了,總之目前的結果,是令當事各方皆大歡喜的結局:盟軍和新當局都不必為如何處置這個麻煩人物而絞盡腦汁、左右為難。
甚至對于卡扎菲及其為數恐怕不多的死忠又何嘗不是如此:前者一死了卻無限事,無須庭對刀筆吏,對于一個失敗者而言,未嘗不是最痛快的一種解脫;至于后者,一個死人可以做偶像、做烈士,可以附加無窮的說辭和演繹,反正他已經死了,再做不出任何更丟臉的事。
利比亞未來將如何
自8月22日過渡委武裝基本控制的黎波里至今已經近兩個月,獲得聯合國、非盟、阿盟和大多數國家承認的“利比亞新政府”卻遲遲無法成立一個正式的過渡政府,這不僅不便于國內的穩定,也引起國際社會的普遍不安,因為根據8月初“全國過渡委員會”公布的長達70頁的“后卡扎菲時代過渡方案”,和多達37款的“憲法文件”,利比亞的過渡期為8個月,期間由過渡政府領導,8-12個月后舉行立法大選,成立“民主、法治、具有代表性”的利比亞全國正式政府,過渡政府的“無限期難產”,意味著8個月過渡期一直無法正式開始,民主政體也就一直無法真正 落實,“利比亞之春”的成果就仍然是空中樓閣。盡管事實上,過渡政府的難產,更多是過渡委內部權力分配不平衡的結果,但“卡扎菲未平”畢竟是放到臺面上的冠冕理由,如今卡扎菲“平”了,于情于理,過渡政府都必須盡快成立。
任何人都無法否認,北約的干預,是卡扎菲王朝覆滅的決定性因素。如今歐美各國均深受金融危機困擾,長期維持在利比亞的“大投入”,不僅不符合其戰略利益,也會因越來越大的消耗和代價,帶來更沉重的負擔,和更多國內反對聲浪。如今卡扎菲已死,對于北約而言獲得一個絕對可以交代過去的“階段性成果”,預計北約各國將以此為契機,減少對利比亞的投入,甚至提前終止原定12月23日結束的對利比亞軍事干預進程。
利比亞改朝換代的另一大推手——海合會各國盡管無財力之虞,但利比亞對其畢竟是遙遠的癬疥之患,近在肘腋,就有沒完沒了的也門、敘利亞亂局,緊張的沙特-伊朗矛盾,暫時平息但隱患猶在的巴林、阿曼危機,以及老大難的巴以問題,借卡扎菲之死,將更多精力轉回阿拉伯半島和小亞細亞,恐是順理成章的選擇。設在卡塔爾的“利比亞緊急援助基金”日前表示,不再承擔向利比亞難民提供援助的義務,就已釋放出某種抽身信號,如今“大功告成”,抽身速度可能更快。
卡扎菲的死會不會令四分五裂的過渡委各派感到如釋重負,從而放心大膽地展開權力斗爭?在的黎波里易手后就已躍躍欲試的部族割據勢力,會否借機向新政權“獅子大開口”,從而令未來的利比亞變得更加松散、分散,缺乏凝聚力?必須承認,利比亞作為統一、現代國家的基礎不穩,卡扎菲時代的獨裁,卻并未能建立起一個完整有序的行政體系,而是近乎烏托邦式的無政府狀態,部族主義、分散意識本就存在,卡扎菲生前無法解決,他的死同樣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