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評論員 啟越 溫州真的大而不能倒嗎？

至少地方政府不希望它倒。自國慶節前溫州民間借貸危機爆發以來，各級政府出臺了一攬子措施，試圖控制住危機的蔓延，包括組織25個聯絡組進駐25家市級銀行機構，協助銀行機構做好銀企融資對接，要求銀行機構不抽資、不壓貸；協助銀行機構了解貸款企業情況，防止中小企業出現資金鏈斷裂情況。甚至傳出地方政府向央行申請“600億元金融穩定再貸款”的新聞，不過隨后溫州銀監局否認了這個申請的存在。

一切跡象表明，政府正試圖“救市”。政府的邏輯很明確，如果不及時采取措施，此時因為民間信貸崩盤而引發的企業倒閉危機將會造成系統性風險，殃及地方的金融穩定，甚至會波及其他地區。這種擔憂有其合理性，溫州具有特殊性，其資本遍及全國各地，溫州一個地方的崩盤帶來全局性的連鎖反應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但是這種對未來的擔憂需要更多的信息與數據的證明，至少從目前官方披露的數據來看，系統性風險的擔憂是不存在的。溫州銀監局的最新數據顯示，目前溫州有21家銀行受此次中小企業資金鏈斷裂牽連，直接或間接受到牽連的資金是15.86億元，溫州目前的不良貸款余額為22.72億元，即使15.86億元全部變成不良貸款，總牽涉資金也只有38.58億元，約占溫州現有6123億元貸款總額的0.62%。而且，溫州銀行業目前的不良貸款率為0.37%，與年初相比還下降了0.07%。系統性風險何來之有。

如果系統性風險的可能性被排除，那么為了穩定局面而出臺的“救市”就面臨道德風險——我們為什么要去拯救那些犯錯者？這個質疑實際上與2008年美國國內爭議是否應該拯救華爾街的核心思想是如出一轍。

即使確有89%的溫州人或家庭參與了民間借貸，那也無妨。作為投資者，他們必須知道這個市場的風險，這其實是一場賭博，他們在享受超級利潤的同時，就必須做好兩手空空的心理準備。如果政府拯救他們，就等于鼓勵炒房者因房價下跌找開發商退房、炒股者因股價下跌找上市公司賠錢。這無疑會給那些非理性投資者造成一種錯覺：放手干吧，政府會照管我們的。

而且政府的“救市”措施也存有失當之處。為了保證市場流動性，政府要求商業銀行不能單獨撤資收貸；要求所有銀行承擔社會責任，做好降息讓利工作；加大對中小企業支持，力爭達到貸款1000億的目標。這些行政性命令實際上以銀行的利益受損為代價，最后還是納稅人的錢買單。

可能有反對者認為，溫州“救市”救的不是那些民間借貸者，而是中小企業。的確，中小企業創造了80％的城鎮就業，60％的出口，貢獻了50％的稅收。中小企業生死存亡關系重大，是真正的小而不能倒。但是民間借貸的錢是進入中小企業了嗎？被用在擴大再生產了嗎？顯然不是。溫州的民間借貸利率最高達180%，試問哪個實體行業的利潤能高到這個額度？顯然那些借貸的錢最后變成了炒作的游資，炒房、炒農產品、炒可以炒的一切，真正的中小企業是借不起高利貸的。

我們認為，錯誤必須得以糾正，瘋狂最終會回歸平靜。而這次溫州民間借貸危機恰恰是一個契機，讓一切回歸理性，雖然這個過程可能會很痛苦，很多人會失去多年積攢的財富，但是唯有如此才能鳳凰涅槃。如果此時“救市”，溫州將失去改變產業空心化、資本游資化的良機。

等不合理的東西倒掉之后，新的秩序才會重建，此時政府要做的，是讓民間金融合法化，并且出臺一攬子的扶持中小企業發展的政策。讓溫州回歸溫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