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碧羅雪山》,一部以高山云霧作為開場的電影,讓你以為它是風光片。又以傈僳族婚禮的熱鬧場景抓住你,讓你以為它是人類學的紀錄片。等婚禮結束,各路人等回到傈僳族村寨正常干活,故事才慢慢展開。
率先走出村子的無賴漢成了有錢人,要娶走寨子里最美麗的姑娘。固守在村里的族長因沒有彩禮,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的孫子和姑娘心心相印也無能為力。身在封閉世界的人平淡地生活,被對立的觀念折磨著。最后,姑娘離家出走,失蹤在山里。村民終于接受政府的安排,搬下山生活。
拋開電影中民族特征構成的獨特審美,故事其實很具全球化批判的味道。全面拋棄傳統,擁抱現代化的未來,叫“與時俱進”,可是你無法回避內心的矛盾。這不僅是傈僳族的問題,也是整個世界在現代化命題前的困惑??蛇@種外面世界的大命題,在一個平淡寧靜的民族故事里,舉重若輕。值得一提的是,電影中的幽默感。陳丹青曾提到他下鄉寫生時的一個體驗:似乎每個村子都有兇悍的婆娘、文質彬彬的苦命書生、游手好閑的浪蕩子?!侗塘_雪山》也是,權威、酒鬼、姑娘,活生生的各色人物組合可氣又可愛,讓人看到社會構成的共通性。
電影背后,演員們都是傈僳族本地農民,很多人住在離公路很遠的山里,在開始拍攝前,他們集中培訓了一個月,導演劉杰不懂傈僳語,但一個月的生活,讓村民讀懂了導演的肢體語言。
電影上映后,導演把女主演娜真葉帶到悉尼、上海電影節。劉杰說,他有一股想幫助他們生活的沖動,但他能做的微不足道。在劉杰的幫助下,娜真葉走出大山,在縣政府宣傳部門有了穩定的工作,而其他演員,依舊生活在大山中,這部電影改變不了他們的生活。電影和人生的互動,虛無的影像與真實的命運,含有一種深沉的糾結。
導演說,他制作的都是高難度電影。作為攝影師劉杰生活無憂,因此做起獨立電影來保持了一份優雅和獨立。
2006年,《馬背上的法庭》拿下了威尼斯電影節地平線單元大獎。那部電影講述云南偏遠地方流動法庭的故事。2008年的《透析》對司法體系頗有批判,令人驚奇的是電影由最高法院協拍。電影拿下了2010年的法國杜維爾電影節亞洲電影大獎。2009年拍攝的《碧羅雪山》是民族題材,這也是體制內管理最嚴格的電影片種?!侗塘_雪山》從最早廣西電影廠立項的獻禮片主旋律電影,到今天有人文情懷和審美趣味的風格,加上最終成片后基本未作修改的一次通過,劉杰的轉化和融合力,表現出體制內生存的智慧。
2010年《碧羅雪山》拿下了上海國際電影節的評審團大獎和最佳導演,但獲獎對影片毫無幫助。劉杰說,在威尼斯拿獎一天見五六撥兒記者,在上海拿獎無人問津。的確,大家對藝術片市場化的理解分成《觀音山》之前之后兩個時代?!队^音山》之后,藝術片的處境有所改變。但沒有大明星的《碧羅雪山》沾不上這個光環,它靠自己走出了一條自信的小眾市場路線。
從4月開始,影片在北京萬國城的MOMA影院每周放映一到兩場,至今已經連映20場,場場爆滿的局面,讓導演欣慰。然而,在這個浮躁的年代,每個人都希望消費那些直接的娛樂——看完就能侃侃而談。如果你愿意放下消費主義的成見,或許能感受到另外一種生命的意象。它在千里之外,在你也許永遠不會遇見的遠方人的命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