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杜然/文
Femme Fatale是通行于英文世界的法文之一,大意是“致命的女人”,最接近的中文翻譯是“蛇蝎美人”。一個被人稱之為Femme Fatale的女人必備的條件是:神秘、充滿誘惑、石榴裙下有一位或者多位趴在那兒愿意為她赴湯蹈火的家伙——雖然明知這么做會要了自己的小命。由此可見,潘金蓮和國民黨的女特務都只是蛇蝎美人,稱不上Femme Fatale。
中國女人沒有營造神秘氣氛的傳統,中國也不太出產Femme Fatale,至少我想不出來哪位可作為Femme Fa-tale的代表人物。細覽中國以男性為主導的文學和歷史敘述體系,會發現壞女人都壞得非常單薄——或者是欲望上索求無度令男人虧空了身子骨,或者是對權勢的貪享而不擇手段,看不到那種壞得大氣、壞得坦然、壞到她的壞即使不是褒義詞至少也可視為中性詞的那種女人。
不過,即使是在西方語境里,Femme Fatale也主要是生活在虛構作品中。往早了說,有亞當的第一個妻子,后被夏娃逐出的莉莉絲;有將參孫出賣給非利士人的大利拉;有莎樂美——《圣經》中希羅底之女,為其繼父希律·安提帕面前跳舞,讓她選擇跳舞的獎賞時,她要施洗者圣約翰的頭,使他被斬首;女妖塞壬——海上仙女,其歌聲富有魔力,誰聽了誰都著迷,失意的水手聽后不能自已而投海自盡;斯庫拉——海上女妖,曾吞食試圖航行通過她的洞穴和卡里布迪斯漩渦之間水道的水手。
從中不難看出,Femme Fatale有著這樣一些審美關鍵詞:男性角度的,邪惡的,理想而非現實的。首先,以上神話中的Femme Fatale都是美人。美都是超凡脫俗的,而丑一定是現實世俗的;如果丑還虛無縹緲,那得多讓人撮火。這些美人,利用智慧或者身體特長,達到邪惡的目的,卻并不讓你覺得她們齷齪、歹毒、罪孽,甚至讓你產生飛蛾撲火的沖動——豁出性命只是為了成全她。港片里面看過類似的場面,他們的說法是:江湖兒女多豪氣。
Femme Fatale象征著一種生活的冒險,是一出需要男女互相成全、配合演出的大戲。我想,這也正是現實生活中Femme Fatale難有實例的原因之一。距離產生美和安全感,所以Femme Fatale的存在以男性的大腦思維為界?,F實生活中,至少在中國的男知識分子看來,還是沈復的老婆蕓娘好——能與丈夫促膝長談書畫文學腐乳鹵爪,你們打瞌睡,她可以放一條毛氈把你的腳腿蓋上。難怪魯迅、林語堂、陳寅恪、俞平伯看了《浮生六記》都艷羨不已。如果換了Femme Fatale,還是收尸吧。
待到了上世紀四十年代,Femme Fatale已經成為了好萊塢電影的一個重要線索,她們往往來自東歐或者亞洲,身上充滿了迷人的異國情調。不過,那已是Femme Fatale的巔峰,之后就是下坡路。今天最接近Femme Fatale這一人物類型的是《特工紹特》和《尼基塔》,她們依舊性感迷人、依舊神秘莫測,只是她們不再動用自身的上下資源來調動男性,而是拿著自動沖鋒槍親自動手。我想,這可能是女權運動獲得長足發展的緣故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