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評論員 倪壁東 圍觀改變中國，不過真正給社會帶來進步的，則是那些帶著理性精神的圍觀。

比如對于當前處于輿論焦點的藥家鑫案，無論是網絡上陌生的旁觀者，還是跟藥家鑫相識的老師同學，或者在媒體上發言的專家學者，對于事關生死的案情，他們的圍觀更需要這種理性精神。

在這起發生于去年10月的案件中，西安音樂學院學生藥家鑫駕車撞人后，將被害者八刀刺死。

辯護律師稱，藥家鑫因“激情”而揮刀殺人；其同門師妹李穎則“激情”地在網絡發帖，表示認同藥家鑫的殺人；而法庭外，藥家鑫校友、同學希望以情打動法官，寫下了4份請愿書求情；而在媒體上，同樣是一片感情涌動的海洋：犯罪心理學教授李玫瑾在電視上將藥家鑫殺人手法比作彈鋼琴，招來鋪天蓋地的罵聲；而北大中文教授孔慶東則感情流露，對藥家鑫痛罵一番，于是網絡上一片掌聲。

在這些情景中，我們看到的是洶涌的情緒，以及各種基于不同情緒傾向而做出的判斷、觀點和行動，而對于基于理性精神的審視和探討，卻并不多見。

無可否認，藥家鑫案已經變成了一個公共事件，它被分析、被評論、被圍觀，無論是在網絡還是傳統媒體，無論是在公開場合還是私人談話中，人們對案件發表著各種觀點。這些觀點由于基于不同的立場和情感傾向形成了相互爭鋒的嘈雜的意見“賣場”。

不同觀點的分歧，甚至爭吵看起來紛亂嘈雜，似乎是一種失控的無秩序，但是比起把社會當成被壓制的沉默者這種情形來說，開放自由的話語空間其存在本身就是一種不小的進步。

因為被壓制的沉默只是一種虛假的統一，而爭議意味著直面分歧的現實，這是邁向問題解決之路的第一步。

但是這種進步存在的前提是，圍觀可以但要保持理性。

當我們相信圍觀可以改變中國，可以為社會帶來進步的時候，那是因為在圍觀中，事件不再是局限于幾個人的事件，它成為公眾關注的焦點，所以，那些本來可以暗箱操作的權力，那些可以買通關系的金錢，面對的不是一個人幾個人的力量，而是所有圍觀者關注的目光。在這些關注的目光下，所有權力和金錢試圖跨越規則的不良企圖都遭到監視和拒絕。因此，在這個意義上，圍觀是對權力的一種監督，借此它帶來了進步。

但是請在圍觀的時候保持理性的精神。因為帶著感性而缺乏理性的圍觀可能是另一種看不見的權力，它以圍觀者人數的多寡和聲音的強弱為判斷的依據，對事件做出審判。

特別是對于司法領域，理性的圍觀更為重要。在成熟的法制國家，司法為了保持自身的獨立，竭力避免大眾輿論形成的媒體審判；而在中國，我們卻面對著一個兩難的困境。

一方面不得不借助圍觀防止權力和金錢左右司法導致不公，另一方面，帶著強烈感情的圍觀，如果沒有感情的自制、沒有理性精神的引導，這樣的圍觀會不會影響到司法的獨立性，進而扭曲案件的審判，導致另一種形式的不公呢？

信息社會的到來，讓中國帶上了后現代社會的情緒，以游戲解構中心，以戲謔反諷權威，以身體的狂歡反抗理性的束縛，這成為一種流行的網絡文化，使參與者、圍觀者獲得心理上的自由感；但是中國同樣也在經歷著現代化的進程，在所有不公、愚昧、野蠻的地方，需要啟蒙的思想和理性的精神，唯此才可以推動社會進步，使得自由感不僅是在心理上，而且也在現實中可以真真切切地獲得。而這正是理性圍觀的意義所在。

因此，對于藥家鑫案，可以圍觀但請保持理性：尊重法律，除非存在著的法律其本身的規則是不完善和不公平的；尊重司法的判決，除非發現權力和金錢扭曲了司法的判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