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這個象征和平的紀念碑邊上就有在6月的種族沖突中被砸壞和焚燒的店鋪。
經濟觀察網 林俐/文 在吉爾吉斯坦第二大城市奧什市內,靠近最熱鬧的市集地帶,有一個醒目的鐵制紀念碑,上面雕刻了象征和平的鴿子,邊上有一行巨大的標語:“Мирy-Мир”(發音為mi-ru-mir),按俄語的意思是:把和平帶給世界。
我不知道這個紀念碑于什么年代或為什么而建,但今日,它所處的地里位置和它所代表的愿景,卻形成了一幅諷刺的畫面。今日,在這個和平符號的周邊,是一大片于今年六月中旬因種族沖突流血事件而被燒焦的房子和店鋪,原本熱鬧繁華的地帶變得像一個棄城。
當我抵達奧什時,那場死傷無數的暴亂已經過去了兩個月,但城里近乎一半的商店被破壞后依然未修復,看起來像個廢墟并空置著;雖然執行多時的宵禁已經解除數天,不過晚上8、9點后,街上行人和車輛稀少,仿佛人們還未從宵禁作息中調整過來;而曾經被稱為中亞最大的市集之一的奧什巴扎,已經人去樓空,里頭被燒焦的店鋪或攤位,有的已經布滿蜘蛛網,野狗取代了人群穿梭在巴扎里覓食。

穿過拱門后就是奧什巴扎
奧什巴扎離和平紀念碑只有大約100米,穿過一道拱門就走進了這個半露天的巨型市集,穿流過市中心的白駱駝河把這個巴扎劃為兩半,有的商店坐落在橫跨這條河的人行橋上,店鋪沒有被砸和燒之前,走在橋上只能見到擁擠的商鋪和令郎滿目的商品,聽得見嘩啦啦的水聲卻看不著河流,現在,透過破門破窗可以看到激流以及河兩岸被嚴重破壞的房子。
奧什巴扎里大部分的商人屬于烏茲別克族,他們只占全國人口的9%左右,大多集中在奧什,自古絲綢之路的時代,他們就擁有經商的傳統。在6月份的暴亂中,大部分被燒和破壞的房子及物業屬于烏茲別克族所有,巴扎自然也成為攻擊對象。

被燒虧的巴扎一角
那么大的巴扎不可能由一個族群壟斷,里面也有不少的店鋪和攤位屬于吉爾吉斯族,也許意識到破壞行動主要針對烏茲別克族,有的小販就在自己的攤位上用彩筆或粉筆寫上“吉爾吉斯族”,希望借此消災,不過有的攤位即便標明身份也未能幸免。

空置的巴扎里其中一個攤子的門板上寫著“吉爾吉斯族”。
我走在空蕩蕩的巴扎里時,遇到一些曾經在這里經商的人,一個賣羊肉的小販說他已經“失業”兩個月,靠積蓄過日子。問他有什么打算,他聳聳肩一幅無奈的表情說:“不知道?!眴査驮裁磿r候可能重新營業,他再次回答“不知道”。
另外一位形色匆忙的行人,見我在巴扎里拍照,沖著我喊:“什么都沒有了,他們把所有的東西都搶走了?!彼呎f邊往前去,一點也沒緩下腳步。我只能猜測他應該是烏茲別克族,而“他們”指的可能是吉爾吉斯族。
對于6月11日突然爆發、持續數天并蔓延到鄰近地帶的流血性種族沖突,到底是如何引發的?導火線是什么?為何已經和平相處良久的兩個種族突然間互相殘殺?誰是暴徒?至今都沒有一個清楚的說法。
雖然早前有報道稱導火線是10日發生了兩批吉爾吉斯族和烏茲別克族的青年人打架,進而引爆了大范圍的種族沖突,不過這個說法似乎有點牽強。目前在吉爾吉斯坦,關于暴力事件的根源,不同背景的當地人有不同的觀點。
相信陰謀論的,認為幕后黑手是今年4月份政變被推翻、已經流亡到白俄的前吉爾吉斯坦總統巴基耶夫以及他的支持者,這也是目前臨時政府的口吻。相信愛國主義的,堅信有部分烏茲別克族正在籌備通過武力爭取獨立,暴亂是這些分裂分子挑起的,吉爾吉斯族必須反擊。相信社會經濟學的,覺得這是1990年奧什種族流血事件的重演,這些年來種族問題的暗流一直存在,兩族間的經濟差距加深了不滿情緒,只需一丁點的挑撥,就能引發大范圍的沖突。
關于死亡人數,也有多個版本,從幾百人到幾千人不等。暴亂發生后,還有許多人逃往烏茲別克斯坦成為難民,雖然臨時政府稱暴亂平息后,許多人已經回流,不過有的已經無家可歸。這場人為災難帶來的經濟損失,至今還沒有一個可靠的估算。
如果說奧什市里被燒得黑漆漆、砸得面目全非的建筑物是這個城市的外傷,那么兩族間的心理芥蒂將是更難治愈的內傷。目前,生活在奧什市的吉爾吉斯族和烏茲別克族依然打招呼和交談,依然互相做買賣,依然在相同的范圍里活動,但是存有一些不可逾越的界限。
“我的老板是烏茲別克族,我們關系蠻好的。暴亂發生后,我們依然有說有笑,不過我們都互相避開談論暴亂發生的原因或相關話題。這個還是別碰好?!币粋€吉爾吉斯族,剛畢業的大學生阿里對我說。
他是以上所介紹過的愛國主義者之一。他覺得外界對奧什騷亂的報道過于偏單烏茲別克族,忽略了吉爾吉斯族受到的傷害。他說:“其實兩邊都死了不少人?!?/P>
我在奧什的期間,這個城市表面上已經恢復正常運作,但感覺上依然精神緊繃,大家過日子過得小心翼翼的,生怕一個不留意刺激了大家敏感的神經而再次引爆騷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