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王雋/文 約翰內斯是個德國人,2007年才第一次來中國,他不知道什么叫“地氣”,卻一直滿世界地帶著孩子們接地氣,讓他們和土地、植物挨得近一點,為的是和自己的文化挨得更近一點,不要變成了真空環境里一模一樣的人。
他被一些人追隨者尊為心靈導師,寫了一本書,翻譯為《康復大地》,頗有“治愈系”的特征。請別聽到了書名就擺擺手說不信那虛頭八腦的一套,他與我見過的其他神叨叨的“心靈導師”不同,是一個學建筑出身、理性又謙和的中年男人,從他的演講里,你聽到的大多都是時間、地點、人物和故事,而不是大量形容詞和副詞,這能說明一點,他是個行動派。
在美國西部的底特律市,有群居的非洲移民,孩子們成天打架,社區破敗不堪,便利店的墻上畫著美國黑人的涂鴉符號——而不是非洲黑人的。約翰內斯到了這座城市,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拆除了街區里花園的柵欄,因為“在非洲,植物是不會被柵欄圍住的”。他和非洲移民生活在一起,試著找到還存在于他們身上的非洲印記,那些還沒有被美式價值觀湮沒的傳統的非洲文化,比如對音樂的敏感,認為火是人的靈魂等等。
他所堅持的康復行動,雖然有大量的環境修復,但是更多的是借當地人之手,重建當地人之精神樂土。打個比方,底特律的非洲移民街區里出現的不是美式涂鴉,而是非洲傳統文化里的圖騰或象征圖案,即便他們遠離故土,一些元素性的符號還是能將他們原本的氣質流傳下來,到了第三代移民,而就算是在被Ipod、炸薯條和自動販賣機包圍時,也不至于忘記自己是熱愛火、熱愛動物、與自然毫無間隙的族群。
他在底特律待了很久,把具有非洲特征的街區改建完畢,在學校的墻上畫上非洲草原,也改變了當地一些孩子的命運。一個17歲的少年,五個朋友都死于無所事事時的混戰,他在接受美國記者采訪時說,“那些混戰不過是因為我們不知道自己是誰,要做什么?!奔s翰內斯來了后,帶著他一起照顧植物、壘石塊,在和植物“交往”的時間里,他完成了和所有迷途知返的少年一樣的轉變。
2007年,四川成都一所正要大興土木的小學里,機緣巧合到了這里的約翰內斯向校方提出了誠懇的建議。所幸,這座學校沒有浪費過多的錢財在修建多媒體教室和塑膠跑道上,也沒有把學校中心臭烘烘的池塘填平。一年后,約翰內斯用一個水泵和地震后四處廢棄的建筑材料改建了校園。孩子們擁有了一個人工瀑布,雖然小,卻是學校里不常見的流水潺潺。園藝老師又帶著他們做了一只竹筏子,平時可以清理水池。在水泥磚墻的教室里,聽不見水聲,孩子們下了課,都跑出教室去看小瀑布,或者幫著老師一起清理周圍的垃圾,約翰內斯希望他們能和水親近,然后慢慢懂得水,懂得水對于人和其他一切生物的意義。
行動派的足跡遍布大半個地球。在奧地利多布斯堡和12歲的孩子改造單一性的云杉林,讓他們懂得森林和社會一樣,需要各種各樣的樹木,各種各樣的人才能健康地生長;在舊金山為受排擠的印第安文化樹碑,告訴孩子們,不是所有被排擠的現象都是合理的,而印第安文化不會因為侵略而消亡;在澳大利亞參加原住民的成人禮,在希臘的工業湖區做藝術公園……約翰內斯的工作有幾個關鍵詞:孩子、自然、傳統文化。
他對圓形情有獨鐘。好多公園、迷宮、樹林和小花圃都是圓形的,連小學墻壁上的畫兒也是不斷向外散發的光芒圖案。因為我發現了他的小癖好,約翰內斯有點高興,他說,“你不覺得嗎,很多事情都是這樣,我們先得找到自己,知道自己在哪里,是誰,然后從自己出發,一步一步,不斷地向外,去找到賴以存在的文化根源。這就是一個圓,周而復始,力量源源不斷?!?
公共演講時,他念了巴西圣保羅的一個孩子的來信:“書本上的知識已經不能提供足夠多有效的內容來解決我遇到的生活里的問題,不管是環境的問題,還是我自己的問題。我想為這個世界負責,但是我們更需要機會?!蹦钔赀@個孩子的信,滿場的掌聲。
和其他侃侃而談卻言之無物的所謂學者相比,他話不多,接下來要去的地方是莫斯科和以色列,要做的事還有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