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評論員 姜雷 在經歷了116分鐘的不射后，西班牙人用一次快速反擊結束了一場充滿暴力和犯規的決賽。于是，南非世界杯就在枯燥和無趣中宣告閉幕。

沒有什么值得回味的——眾口一詞，這是20年來最乏味和沉悶的世界杯。傳世的進球、巨星的對決、傳奇的比賽……在南非，我們找不到任何構成經典的要素，甚至連四年前齊達內頂翻馬特拉齊的定格畫面，都沒有出現在足球城的賽場上。

有數據為證，本屆世界杯場均2.26個進球，是世界杯歷史上的第二低，僅僅高過了1990年意大利世界杯的2.21球。相比于比賽的乏味，國際足聯交出的財務報表卻讓人眼紅，國際足聯的整體收入將高達80億美元，幾乎是4年前德國世界杯的2倍。包括轉播費、贊助費和特許產品銷售都有翻倍的增長。

這幾乎形成了一個悖論。當世界杯的品牌價值不斷提升，足球比賽本身的魅力——更多的進球、精彩的對攻、不同風格的對抗，隨著商業價值的增長消失殆盡。1974年，阿維蘭熱當選國際足聯主席的時候，國際足聯賬面上只有24美元，但那一屆世界杯留給我們的是荷蘭隊全攻全守打法的震撼，克魯伊夫和貝肯鮑爾的雙星閃耀。

這種趨勢從進入新世紀之后越來越明顯。從2002年韓日世界杯開始，小組賽強弱分明，更多球隊風格趨同，在成績面前更多選擇保守的功利性踢法，比賽更多是以平局或者點球收場。發展到本屆世界杯，不看球衣，已經很難區分出場上踢球的是巴西隊還是荷蘭隊。冠軍西班牙7場比賽一共只打進了8粒進球。

世界杯愈發不好看，有人將之歸咎于南非的高海拔、惡劣天氣和那個叫普天同慶的玩意兒。亦有人稱全球化下的足球風格、技戰術趨同，各隊間無秘密可言。更有觀點指出，世界杯淘汰賽制決定各隊打法保守。但這些都是客觀因素。

國際足聯的墨守成規不思進取才是致命傷。例如在關鍵裁決中引入電子設備，國際足聯始終反對并稱：誤判是足球比賽的一部分；又比如近百年幾乎不變的競賽規則。

要想讓比賽變得更加精彩其實并不需要根本性的變革。一些細節的變化或許就能給已經有些暮氣的世界杯增添活力。即使不是足球專家，但在網上簡單搜索一下，就能看到很多建設性的建議。比如FIFA可以將世界杯比賽時間往后推遲一個月，讓因為聯賽和冠軍杯耗盡體能的球員們養精蓄銳，以更好的狀態參與到世界杯中；也可以進行縮編，將現行的32強縮水到之前24支隊伍，確保比賽的精彩程度；在換人制度上，可以從現在3人增加至5人等等。

當然也有些要觸及國際足聯靈魂的改革。比如紅黃牌制度改革，對于黃牌獲得者除了根據規則當場判罰任意球外，甚至學習冰球，處以10分鐘停賽制。還有建議更是對越位規則提出修改，即對越位的區域加以調整，比如只在禁區內實行越位的限制。

盡管有些看上去可行，有些看上去荒謬。但完全掌握規則修改大權的國際足聯，卻連嘗試的動力都沒有?？v觀100多年足球史，除了守門員不能手接回傳球，以及對越位規則的細微調整外，國際足聯對規則幾乎沒有做過變動。相反，為了鼓勵加時賽雙方對攻，曾實施了兩屆的“金球制”在2006年世界杯被廢除了。

國際足聯的解釋是，不能讓整個足壇受到“不適合”的新修改的影響，接受一個修改要在完全確信它是一種足球發展的進步之后，要事先經過在低等級的國內聯賽長期試驗。但實際上，國際足聯甚至連增加裁判的試驗都幾乎沒有推廣過。

這就不得不回到前面提到的悖論，也就是世界杯過度商業化。從1974年24美元到如今的80億美元。四年一次的世界杯已經成為國際足聯這個凌駕于一切的組織，這個沒有任何約束力的非營利組織最大的營利工具。壟斷世界杯這塊資源，就如同在石油行業上游牢牢把握著油田開采的權力，利潤將取之不竭。

但世界上并非只有一口油井。進入21世紀，隨著全球一體化和信息化的不斷推進，歐洲頂級職業聯賽和歐洲足聯精心打造的歐冠聯賽，已經成為世界上最完善和發達的足球賽事。各路資本的瘋狂涌入，讓歐足聯和大型俱樂部有了和國際足聯叫板的實力。

本屆世界杯上，幾乎80%以上的球員都在歐洲的五大聯賽踢球。世界杯各隊風格趨同確也與此相關。因為大家都在同一體系內，從人才培養選拔到技戰術訓練，基本沒有秘密可言?？梢哉f，歐洲職業足球已經成為足球運動的司南。

國際足聯忌憚的是四年一次的世界杯如果貿然進行規則改革，一旦市場不接受，將大大損害這一獨家資源的品牌價值和口碑，由此他們將失去對世界足球的掌控。要知道，每年都在舉行的巨星云集、賽制合理的歐冠聯賽，早就吸引了更多足球迷的關注。一旦世界杯因為規則變革導致球迷的關注度下降，最先受益的必然是歐冠聯賽和歐足聯。

不單單如此，規則的改革還會損害那些世界杯支持者的利益，也就是布拉特常掛在嘴邊的亞非拉兄弟們。對于這些足球邊緣國家，世界杯是他們拉動GDP增長，與國際足球接軌的最佳機會。聰明的布拉特從上任初就宣布讓世界杯按大洲輪流舉辦，也正是利用了這些國家急于上位的心理。

試想，為了保證比賽的精彩，32強變化24雄，會有多少亞非拉足球隊伍無法進入世界杯殿堂。這些新興經濟體也是世界杯各路贊助商開拓市場的首選，世界杯當然不能拋棄他們。

或許，只有等到世界杯無趣到我們都不愿意再看，世界杯總收入降至億元以下時，國際足聯才會考慮真正的改革，令人擔心的是，那時足球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