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評論員 程明霞 多倫多的頂級派對已經曲終人散，我們該給G20這些頭頭腦腦們的表現報以掌聲還是噓聲？或者該抽它幾鞭，催促他們各回各家后要更加賣力地工作？

在會議閉幕時發表的《宣言》中，20國集團宣布 “世界經濟已經恢復了增長”，并將G20的首要任務確定為“確保和加強復蘇，為全球經濟強勁、可持續與平衡的增長奠定基礎，并增強全球金融系統的抗風險性”。

相比之前三次G20峰會，這樣的會議成果顯然是配得上一些掌聲的。且不說兩天會議達成的一些實質性進展令人欣慰，至少眼下的世界似乎確實已經擺脫了2008年底時的幾近崩潰狀態。雖然以希臘為震中的歐洲主權債務危機還是懸在頭頂的陰霾，但放眼全球，大部分經濟體都已經——借用美國前財長鮑爾森自傳的名稱——不再徘徊于“峭壁邊緣”。

危機來時如山倒，復蘇來時如抽絲，官方與市場似乎都已欣欣然步入所謂的“后危機時代”。然而，從峭壁邊緣歸來的世界，是否就將進入一個G20領導們夢想中的“穩定、強勁與持續增長”的新時代？如果從這個視角看過去，我倒是贊成繼續高舉皮鞭，敦促20國集團的領導人們在通往復蘇的道路上要保持良好的方向感和清醒的頭腦。否則，難保我們不會重回峭壁邊緣，甚至跌入深淵。

沒有人會嫌復蘇太快，也沒有人會抱怨增長太猛。但相比較經濟肌體的健康，經濟增長方式的優良，以及全球金融格局與秩序的合理與平衡，僅僅追求“更快的復蘇，更強勁的增長”，顯然過于偏狹。

在前危機時代——也就是最終孕育出了災難的泡沫時代，響徹市場的口號是：增長，更高的增長！而在危機當中，全球一致的方向是：復蘇，最快的復蘇！那么，在這個“后危機時代”，我們或許需要比盲目增長與急于復蘇更加理性的目標：一個更健康的全球市場，一個更健全的金融體系。

雖然已經走出危機迎來復蘇，但無論是監管方還是市場，對于這次全球金融危機的檢討，并不夠清晰與深入。究竟是發達市場的過度放任自由，導致了資本不受約束的貪婪與欺詐，還是落后市場的限制與封閉，造成了資本流向的失衡，最終將整個世界推向搖搖欲墜的境地？

如果這些問題在G20成員之間還沒有清晰的答案和共識，那么下一步全球市場究竟會走向更封閉還是更開放，更有活力還是更加沉寂，將是一個巨大的未知。我們已經看到亞美歐大陸，不同經濟體之間，對這些問題有著截然相反的態度。美國努力拯救市場、實現快速復蘇；歐洲則傾向首先嚴懲犯錯者；而新興市場始終著迷于漂亮的GDP數目字。在這個已經不可避免的愈加緊密與盤根錯節的全球市場中，窮富不均的玩家們并沒有一個統一、清晰而堅定的游戲規則和競爭秩序，我們依然沿用著二戰之后、全球化之前的那種單極而單一的思維方式和行為慣式。

這場危機并未摧毀全球市場，我們并非像二戰后那樣，在一片廢墟上重建一個新世界。但是，我們的挑戰或許正在于此：舊城改造某種程度上比在廢墟上建造一個新世界更為困難，因為我們可以很方便地給墻壁刷上新油漆，給破地板鋪上新地毯，卻很容易忽略那些深埋在地下和墻壁中的老化的電路和水管。而這些將是一個看上去嶄新的世界的致命隱患。

顯然，對我們眼下的這個世界來說，比粉刷黯淡墻壁、更換舊地毯更重要的是，徹底檢修和重整那些陳舊老化、千瘡百孔的水路、電路、交通和氣候環境，讓支撐這個世界運轉的基礎條件足夠合理，以配得上這個緊密、復雜且隨時刷新的全球化時代。

因此，我們期待下一次的G20峰會能夠將自己的任務與目標，更加著重于對全球金融市場秩序的改良與規范，而不只是急于復蘇與增長。20國集團——這個占有全球經濟總量85%、代表全球絕大部分人口的組織，不應該只是狹隘的繁榮與增長的狂熱信徒，更應該是一個自由市場、公正秩序的守望者，一個開放社會的擁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