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張鳴/文 中學歷史教師袁騰飛自上百家講壇以來，掀起了一股講史熱潮，也引發了一些人的質疑。一些看過小袁講課視頻的人問：歷史難道可以這樣講嗎？完全撇開教科書，不按教學大綱來。也有人懷疑，小袁的講法，是不是戲說？

其實，戲說歷史的爭論，已經延續很長一段時間了。某些當紅的影視作品，雖說都頂著大名鼎鼎的帝王將相的名頭，但其實只是在說戲，甚至連戲說都談不上。至于為何不說阿貓阿狗，非要說康熙乾隆甚至孔子，人家說有創作自由，自賣古代名人的野人頭，你拿他也沒辦法。這些人的后代若要告他們誹謗吧，一來過了景，二來人家都把這些人的祖宗說得那么好，拍馬有份，阿諛有余，告也告不了。

所以，我們的討論，只能限于文字作品，也包括小袁的講課。即使這樣，也得被討論的對象事先聲明，他們的作品，的確是在說歷史。

近來說史的作品，作者大多不是學歷史出身的。幾位赫赫有名的，比如赫連勃勃大王、當年明月、十年砍柴、張宏杰等等，從學業和行業看，均非門內人。另外幾位，比如譚伯牛、陶短房和曹晟等人，也許有歷史出身的，但現在的職業，也不是歷史研究者。雖然從史學的角度，后面這些人比前面的人做得更加專業一點，但影響卻不及前者。前者中最成功的當年明月，單靠說明朝那些事，博客的點擊率已經上億。

近來流行的講史作品，基本上還是通俗說史的路子。這樣的路子，前人也有過，比如黎東方，比如林漢達。但是，這些當年風靡一時的說史大家，作品到了今天，卻不靈光了，任憑出版商如何宣傳，就是不敵當年明月們。論功底，今人當然不及前輩，但是，語言和語境變了，顯然現在的講史者，更能討當下讀者的歡心。

說起來，盡管存在諸多爭議，而且這些講史者之間似乎也相互看不起，但是在我看來，他們講的史，大體還是靠譜的，只是還都談不上是研究。其間固然有他們的思考，但這些思考大多還沒有上檔次。其中，寫史寫得最生動的，要數當年明月，其中隨意的地方最多的，也是他。他的風格，有點類似以“講”著稱的袁騰飛。同樣，袁騰飛現在也陷在眾人的非議中。

其實起初，我對當年明月和袁騰飛的隨意，也相當不以為然。但是，后來我發現，他們的生動，引起了眾多讀過他們作品和聽過他們講述者對歷史的興趣，其中有些人居然進一步讀史，開始思考，全面質疑教科書。我才明白，是我錯了。多年的教書生涯告訴我，現在的大學生，最大的問題是從小學就開始接受標準答案式的教育，習慣于接受老師和教科書給他們的現成結論，沒有興趣，不會思考，讀書連問題也提不出。很多孩子討厭歷史，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們的歷史老師，只是照本宣科，強迫他們記憶一大堆意義、價值、年代，把原本鮮活的歷史，教成了刻板的、興味索然的教條。顯然，與其聽任教科書和老師把學生教成只會接受灌輸的木桶，讓他們看點《明朝那些事兒》和聽點袁騰飛的課，也是善莫大焉。講史無論用嘴還是用筆，生動了，比喻就多，難免有點隨意，加上他們看的書不多，又沒有經過學術訓練，有時會道聽途說，不太準確，在所難免。對他們來說，成名之后，多看點書，嘗試做點研究，把活兒干得更扎實些，也就行了。

總之，當下講史，在大體不出錯的前提下，還是要活起來的好，否則，人們沒了興趣，什么就都沒了。記得高爾基說過，所謂的才華，就是對某一事物的興趣。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