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困困/文 在香港，從停車場往陽明山莊走的路上，我跟倪震談起了倪匡?！袄蠣斪幼罱眢w可好？”倪震答：“酒不喝了，煙戒了，除此之外，嗜甜食，吃肥肉，全不忌口，胖得……”說到這里，正好走到酒店大門口，倪震手一指：“噥，就像那樣?！?

那里有尊鍍銀歡喜佛雕像，圓球狀，肚子頂地，四肢伸向空中，小小的腦袋鑲在前端，仿佛大圓桌上孤零零一只丸子，不羈開懷的表情卻也活靈活現。雕像立于迎來送往的險要位置，俯瞰陽明山莊。整個區域帶著舊香港味兒：故意與英式風范背道而馳，點紅燈籠，掛中國娃霓虹燈，戲劇化，叫人興奮，還帶點諷刺意味，在隔絕和森嚴中戀慕著過去。歡喜佛被擦得油光錚亮，有種仆仆風塵也拿它無可奈何的氣勢，不論是對舊生活的憂郁渴望，還是逃避一般的肆意沉醉，都抵不過它那咧嘴一笑。

舊香港味兒濃郁的1970-1980年代，倪匡與金庸、蔡瀾、黃瞮并稱“香港四大才子”，還有百部科幻小說系列“衛斯理”傳世，就有些神乎其神的傳言。比如自謂“漢字寫作，速度之快，世界第一”，一小時可寫4500字，說話也如連珠響炮，先“哈哈哈哈”大笑四聲，語速快到應接不暇。性情更被稱為“率性放任，熱情爽朗，慷慨俠情”，不諱談人生有三大嗜好：酒、煙、女人。這最后一條，被倪匡叫做“小妹”的香港傳媒人查小欣頗有感觸，提起那一年倪匡擔任亞洲小姐評選評委，力挺性感利智，事后遇到查小欣，倪匡上前招呼：“哎，美女?！辈樾⌒姥鹧b慍怒：“別叫我美女，你那審美標準?！薄靶∶?，別怪我，當時我餓?！?

“風流而不下流”好像倪匡身上最晃眼的標簽，作家身份時常被遮蔽，1989-1990年，他與蔡瀾、黃瞮主持成人清談電視節目 《今夜不設防》也推波助瀾。據說那是三人泡妞的“移植”，每每到夜總會，三人全不理人，自顧喝酒，大講段子，引得姑娘們咯咯亂笑，索性做成電視節目?！督褚共辉O防》的標志是桌上一瓶XO，桌下還藏著若干，喝到微醺，百無禁忌，謂為一景。

1993-2005年，倪匡搬到美國舊金山，總愛念叨“配額用完了”，喝酒配額、泡妞配額、寫作配額，全預支了，只剩下吃，可又惦記減肥，于是身材像氣球似的，一肥一瘦又一肥一瘦。后來為了肥豬扒、油甘魚、甜蝦、暴暴飯焦……搬回香港。

蔡瀾有本小書《蔡瀾談倪匡》，主要說的倪匡晚年，老頭依舊嬉笑怒罵，如同歡喜佛。倪震也頻頻出鏡做襯，蔡瀾稱他是二代中最有才華成為作家的，父子二人都“聰明絕頂”?？刹徽搩热送馊?，都知道倆人性格大相徑庭，父親直來直去，兒子心重多慮。香港的文化氛圍也不同往日，老一輩“四大才子”皆有犬儒風范，博古通今，傳統與西洋文化兼收并蓄，傳媒環境也單純，港產文人隨便玩玩，便能領受萬眾歡呼。如今娛樂明星蓋過才子，八卦取代了思考。

往拜訪倪匡的要求被婉拒后，倪震說不如用他的電話做個短短的電話訪問。撥通之前，又突然提議，將問倪匡的問題由他先回答一遍，看看答得是否一樣。其中有個問題，問他如何評價倪震這個兒子，倪震的自答里說父親一定覺得自己 “不肖”，但這“不肖”正是出類拔萃之輩的特質，是人類進步的動力。倪匡這樣回答：“很好！內外兼修，孝順父母，還找不到哪一點不好的。香港媒體對他有些不良評價，那是平凡的人對他的嫉妒，小人物心理，已經到了神經錯亂的地步。我看到一些評價覺得很好笑，前一陣子他和周慧敏的婚事，一個報紙標題是‘民反對’，奇怪了，結婚也要全民投票嗎？分明是嫉妒。不過也好，不遭人嫉非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