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王雋/文 11月21日，中國嘉德2009年秋拍開始。因為去外地出差，沒能去成現場，在搖搖晃晃的火車上卻不斷地收到友人發來的信息。不過一會兒，數字翻新的速度讓她來不及短信直播，干脆打電話來言簡意賅地拋下六個字：今年是天價年！
天價年，這三個字是不是來得太快了些，距離去年的冷冬才剛剛過去十一個月，市場恢復的熱度有這么瘋狂嗎？
看看近一兩個星期來市場給我們的數字。中國嘉德的朱熹、張景修等七大家 （宋元時期）《宋名賢題徐常侍篆書之跡》以1.008億元人民幣高價成交，足足高出了原估價的80多倍。短短兩三天后，又傳來北京保利的天價消息——吳彬的《十八應真圖》與曾鞏的《局事貼頁》分別拍到了1.6912億元和1.0864億元。這三幅古代書畫藏品迅速地給內地拍賣市場樹起了一個新的標桿，有媒體稱之為“億元時代的到來”，新刊發的稿件字里行間都冒著熱氣。不得不說，市場恢復的速度和熱度令人驚嘆。
這頗有些意料之外的結果，讓人回憶起現場的白熱化競爭來，都會覺得非常有電影感。親歷現場的友人說，為爭得朱熹、張景修的那幅墨寶，兩個藏家一直“拼”到最后，加價從10萬到50萬再到百萬，每一口價都喊在全場人的嗓子眼里，長達一個多小時的激烈競價讓人很難想象，內地市場才剛剛經歷了全球金融風暴。
情理之中
從《宋名賢題徐常侍篆書之跡》這件藏品本身來說，它與曾鞏的《局事貼頁》一樣，都是收藏市場上可遇不可求的宋人書法，從數量和質量上都算得上罕見。
與一般的古代書法作品相比，這件藏品有完整的流傳記載和多達近十位賢人的題跋，再加上建國之前曾經被書畫鑒定大師張珩 （張蔥玉）收藏過，含金量可見一斑。而曾鞏的《局事貼頁》也擁有不凡的背景，先不說它是書于北宋印書紙背，單單看誰收藏過它就知道斤兩——從明代大藏家項元汴、何良俊到清代的安岐再到民國時的張珩及其家族。延續有致的收藏脈絡、名人志士的題跋與藏品是否被編錄在冊，這些元素這兩幅作品都具備，所以它的價值也不言而喻了。
而早些年，對古代書畫，尤其是古代書法的價值，并沒有講述得如此透徹。也正是因為不了解，才有了幾年前《宋名賢題徐常侍篆書之跡》在香港市場上以500萬元的估價遭遇流拍的經歷。中國嘉德的副總裁胡妍妍女士告訴我，他們在征集到這幅作品后，因為流拍的原因對估價進行了調整。但是同時也著手做了很多研究工作，進行了大量考證，揭示了它巨大的歷史與文化價值，讓藏家們對它有更好的認知，也使其拍賣價格真正體現出其價值所在。
值得一提的是，早在幾年前，在諸多拍賣公司還在被當代藝術的強勁勢頭奪去眼球的時候，中國嘉德就開始耕耘古代書法專項。不單單是春秋兩季的大拍賣，在平時的“嘉德四季”中，也會適時加入書法作品，置辦以書法藏品為主題的小型拍賣會，慢慢培養起藏家們對古代書法的興趣。
今年的“宋元明清法書墨跡”書法專場是中國嘉德十年古代書畫拍賣以來首次舉辦有系統、成規模的古代書法專題拍賣，也是內地首次上拍涵蓋有宋元明清書法作品的專場，最終創出2.48億元人民幣的佳績，83件作品單件平均成交價格高達近300萬元人民幣，成交比率91%。
在此次的秋拍中，專場與門類的設置也越來越受到拍賣公司的重視，不單單開辟了新的拍賣種類，以各種新的方式和視角組織新的專場，為藏家搭建更廣闊的收藏平臺，同時還注重為藏家梳理收藏的脈絡，歸納或細分收藏類別和品種。
從另一面講，藏家的素養與知識儲備也越來越豐富。懂得欣賞書法藏品價值的人逐漸多起來，市場與學術潮流結合得越來越緊密，藏家們比起過去，更愿意主動去接觸與收藏有關系的知識，他們自己也會發掘到藏品有價值的要素。
更有意思的是，在競拍現場拼到最后一步的兩位藏家，對于收藏界人士與拍賣公司來說，都是熟臉。這恰恰說明，收藏家對一些藏品的持續觀望達到一定的程度時，適逢大環境的好轉以及各方面利好的消息敦促下，他們的心理防線在11月底被突破了。而事實上，這道防線突破的時間可早一些，也可晚一些，這個“突破時間”大概是這次拍賣獲得天價的最偶然因素了。
各方面的因素都在潛移默化地帶來今天的“天價”。就像2008年，中國嘉德的高層就在會議上說過，書法過億在一年之內就可以完成。在當時不樂觀的情形下聽來似乎有些 “妄想”，但事實證明，這1.008億元，其實是按部就班走到今天的結果，它可以早一點，也可以晚一點，但是走到億萬元，卻是一定的。
當然，天價都是相對于一個時期來說的，是隨著時間而變化的。就像匡時國際在今年春拍中以8400萬成交的八大山人《仿倪山水》，當時每個人都認為是天價，今天再看，就很便宜了。
天價之后
在內地市場第一輪熱賣之后，《AMRC市場報告——市場復蘇還是牛市重現》出爐。
這份由中央美術學院藝術市場分析研究中心 （ArtMarketResearchCentre）的趙力教授主持的分析報告告訴我們，全球的藝術品市場在第三季度之后已經出現了復蘇的狀況，不管是價格指數、流拍率還是信心指數，都顯示出了美好的數字。就算聞不到拍賣會場里冒著火星的競拍氣味，你也可以從這些安靜的數字中感受到復蘇的跡象。它們帶來了好消息，那就是我們以去年無法想象的速度大踏步的邁入了比之前更好的境況。
人們開始思考，思考天價之后是否仍是天價。
對此，《AMRC市場報告》顯示出了第三方的憂患意識。他們認為要恢復到牛市，還需要很長的時間，“雖然在中國書畫部分出現了突破性的行情，但是由于市場整體依舊是針對前期下跌走勢的扭轉，因此市場行情的整體轉向仍然需要一定的時間與過程，并需要中國經濟基本面的有效配合”。
有意思的是，市場反饋的數據卻顯示出相反的結論，拍賣公司的高層們也好像并不贊同學院派的報告。中國嘉德今年的秋拍拿到了15.33億，北京保利收獲了15.78億，加上春拍與其他專場拍賣所得，這兩家的全年所得已經遠遠超過了2008年。胡妍妍女士對此表示，截止到12月4日，中國嘉德今年的成交總額已經超過25億元人民幣，從自身來說，今年肯定會創出該公司年成交總額的新高。而對整個市場而言，經過長期的知識儲備和市場積累，在經濟大勢的驅動下，整個市場躍上了一個新平臺；展望未來，只要經濟形勢向好，今后的藝術品拍賣市場應能保持整體持續增長的勢頭。
北京匡時國際的董事長董國強說，雖然匡時的秋拍還沒有開始，但是以目前已經拍完的幾家拍賣公司來看，無論從單品還是總額，都超過了自己的歷史成績，這已經是歷史最“?！绷?。他提到，也許我們這個時候要談論的，不是牛與不牛，而是怎么樣將這種好的狀況延續下去，能延續多久。他還提到一個關鍵點，1億就可以撬動整個市場為之上升和飛躍，說明這每年100多億的拍賣市場，事實上仍然是一個小市場。也許業內人士應該考慮的，不只是拍出億萬高價，還有更多。
到這個星期，2009年的秋拍還剩下為數不多的公司沒有拍賣，沒有人知道誰會是下一個億萬天價。我們繞回到書法的主題，就從書法的藏品來看——趙孟瞓《行書千字文》在乾隆時期曾被著名收藏家陳焯所藏，著錄于《湘管齋寓賞編》中，清末又被《三秋閣書畫目》所著錄，在朱家縉先生《歷代著錄法書目》中也被記載；而15米長的文徵明書法卷是海外重要私人收藏，保存了明末清初的裝裱和清代宮廷的包裝，文徵明后人文點等人的題跋更為作品增添了重要砝碼。
這些藏品與已經獲得億萬身家的《宋名賢題徐常侍篆書之跡》《局事貼頁》等都具備著相似的優良血統，估價都在500萬左右，億萬的傳說會被刷新紀錄嗎？誰會是下一個幸運兒？也許市場熱度的持續性能通過它們被鑒定出來。
天價在帶來拍賣場內每個人腎上腺素上漲的同時，也帶來了一定的憂慮。在對數字狂熱的追捧之后，未雨綢繆的業內人士已經開始擔憂明年的征集問題。1億多的成交額，興奮的何止今年的賣家，更有一大撥家里藏著好寶貝的未來賣家樂開了花。來年預估價的談判應該不會太容易，未來賣家們的期望值在這一季的拍賣結束之后會膨脹到什么程度，誰都不好說。
對此業內人士表示，如果因為今年的天價讓許多藏家給自己的寶貝坐地起價，那么，很可能就是一拍兩散的結局，太貴的藏品拍賣公司也只好抱憾?？上攵?，來年的征集工作會更加困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