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評論員 蘇琦 進入第四季度,有關部門和官員關于“全年保八無虞”的樂觀情緒漸漸升溫,其中加油打氣的用意非常明顯。
同樣一個GDP,承平時節人們喜歡高談“不以GDP論英雄”,乍暖還寒時分則惟恐GDP過低難以支撐人們對復蘇的信心。一個GDP,兩種表述。兩種表述是可以理解的,要害在于一個GDP。本來“保增長,調結構”的意思是要打造一種新的GDP,也就是人們常說的重數量,更要重質量。然而放眼望去,“保增長”不遺余力,“調結構”乏善可陳的現象比比皆是——“保增長”時期的“調結構”似乎比宏觀調控時期的“調結構”更像是一個無法完成的使命。
“調結構”從來不是容易的事。增長是即期的,是可以量化的,其動力源也相對單一,只要有足夠的投入,就會有可靠的預期。最關鍵的,增長是增量的,這對于利益相關方來說可謂皆大歡喜。而“調結構”則是長期的,其成效不是那么容易量化,而且要做不少減法,需要地方政府長期堅定的意志和博弈的技巧,從政績收益學上來說,更容易出現“前人種樹,后人乘涼”的不利局面。
這既是一個經年的老話題,也是一個看似無解的老問題。然而在當前新的國際國內情勢之下,這個議題擁有了比以往更多的緊迫感。
從國際上看,各國對于氣候變化和降低碳排等議題的關注日甚一日,美國甚至有意在未來憑借 《清潔安全能源法案》對進口產品征收所謂“碳關稅”。這表明碳排問題將成為國際政經格局中一個重要的角力點,作為一個高度依賴國際市場的國家,中國須早為之計,越早調整產業結構越能避免被動。
從國內看,在強調以人為本、建設和諧社會的當下,“唯GDP論英雄”的發展思路已經越來越不見容于社情與民意,以毀壞環境為代價得到的經濟增長也越來越失去其正當性。事實證明,一個非環境友好型的社會無法建設成為一個和諧的社會,更無法打造出一個創新型國度——而在缺乏核心競爭力的情形下,我們靠打雞血針似的超大規模投資驅動的復蘇,又能維系多久呢?
此外,從央地關系的角度來看,如果過于容忍地方以老辦法來推高GDP,無異于自我消解中央此前宏觀調控的權威性。如此一來,如果中國再度面臨經濟過熱,中央再祭出宏觀調控牌,會有更多的地方官去選擇“留一手”,以免由于“太聽話”而在下一輪保增長的時候陷入被動。
至于有關高GDP能夠提振人們對經濟和時局的信心的說法,其實也有落伍之嫌。世易時移,如今老百姓更關注身邊的微觀經濟學,多選擇以就業、實際收入和支出、物價水平、社會保障等指標來判斷經濟運行的好壞。單純一個GDP的高低,已經不足以左右人們的信心。
事實上,引領美國走出復蘇并奠定其戰后長期榮景基礎的“新政”,也從未以具體年份的GDP指標來提振人們的信心,而更多是以就業的前景、政府的福利開支、財富的更合理的分配等等來達致目標?!肮Ψ蛟谠娡狻?,也就是人們常說的美國是以一場“社會革命”走出了經濟危機。
如若覺得身邊的經濟學指標過于微觀,而社會工程的指標過于難以量化,那么我們依然可以選擇如下的權衡指標:帶動了多少民間投資,民企的數目增加了多少,提高了多少就業水平,人們的醫療、教育、住房等負擔減少了多少等等。
數字游戲非信心之基,信心建立在人們的幸福感和安全感上,不建立在干癟的GDP數字上,而高GDP下的普遍蕭條感則更是一種最壞的結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