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高屹/文 2009年夏季阿巴多的北京之行，四場音樂會，筆者悉數到場聆聽，甚至整個的一周，都想盡辦法泡在國家大劇院——包括旁聽排練……與每一個虔誠的朝覲者一樣，我們試圖抓住與那個偉大時代的最后一縷聯系——見證這一必將留存史冊的盛況。

超級大師 桂冠指揮家

阿巴多出生于米蘭，祖上三代都是音樂家，父親是一位小提琴演奏家，也是他的啟蒙老師，在這樣優厚的條件下，他很快成長起來。先后在米蘭音樂學院和維也納音樂學院學習指揮，并得到大師伯恩施坦的賞識與提攜。1968年，成為斯卡拉歌劇院樂團首席指揮。

傳說卡拉揚偶然通過電視了解到阿巴多的指揮，大加贊賞，于是邀請他參加薩爾茨堡音樂節。這一音樂節源于1920年，是當時最負盛名、水準最高的音樂節，每年夏季邀請全世界最優秀的藝術家前往獻藝?？ɡ瓝P領導與指揮音樂節長達三十年，將音樂節的水準帶入極致。藝術家被薩爾茨堡邀請，不但是頂尖實力的明證，更是無與倫比的殊榮。

而早自1962年起，阿巴多便開始了與柏林愛樂的合作，但無論傳說如何，1965年的8月14日成為阿巴多命運的轉折點，他指揮維也納愛樂樂團成功地演出了馬勒的《第二交響曲“復活”》。1971年，他與維也納愛樂樂團簽訂終身指揮合約。1979年，阿巴多出任倫敦交響樂團首席指揮；1986年，出任維也納國立歌劇院音樂總監。不久，又出任維也納城的音樂總監，統領維也納所有的音樂活動！1985年卡拉揚去世后，柏林愛樂樂團全體成員通過秘密投票的方式推選出樂團歷史上第五任指揮——卡拉揚實質上的接班人——阿巴多。

整個20世紀是指揮大師風起云涌之時，憑借唱片記錄，我們得以一睹其風采與輝煌。在那個黃金年代行將遠去之時，雖然還有洛林·馬澤爾這樣的巨匠（事實上也已退休），但相比之下還是遜色一籌——阿巴多是那個時代最后一位超級指揮大師，他是時代的見證者，無冕之王。

鳳凰涅? 再萌綠葉

2000年，他查出患有胃癌。天性隨和、開朗的阿巴多沒有隱瞞病情，雖然此前一直習慣于躲避媒體，但這次他隨即向外界公布了這一消息。阿巴多積極配合醫生的治療，手術非常成功。那段時間，他經歷了莫大的痛苦，插管、流食、疼痛，幾乎大部分胃都被切除了……在經歷了一段時間的恢復之后，他最終擺脫了疾病的困擾，甚至后來體重還反倒長了幾斤。除了得益于精湛的醫術，還有阿巴多本人巨大的意志力與忍耐力，以及樂觀的精神。

2002年他與柏林愛樂合約期滿后，不再續約，離開了執棒十二年的樂團。最終，他選擇了瑞士琉森音樂節。這里山清水秀，樂手精良，還有雄厚的資金支持。這一年，他成為盧塞恩音樂節的音樂總監，開始了他的第二次藝術生命。2003年，阿巴多指揮演奏了馬勒的《第二交響曲“復活”》，他的意念正如歌詞中的《復活頌》詩文：“復活就在眼前。痛苦無時不在，但我能超拔痛苦。死亡能征服眾生，如今也被我所征服……為自己展開雙翅，我將直飛云霄，心中感情激蕩，把世人難見的光明尋覓……”

北京情結

1973年，阿巴多攜維也納愛樂樂團訪問北京，當時在民族文化宮劇院，與殷承宗合作演奏了 《黃河鋼琴協奏曲》，行云流水，火爆異常。2009年9月13日中午12點半，阿巴多再度到訪北京。時隔三十六年，老人仔細端詳北京的變化。他比演出提前一周到達北京，首先游覽了長城，當年，他就來過這里。隨后的幾天，他乘車時每次都興奮地坐在副駕駛位置，好奇地四下里看著，努力回想當年的地名和經歷?！叭嗄昵皝肀本┑臅r候，街上滿是自行車，卻只能看到一輛汽車，而現在的情景完全相反！”

在演出的日子，他放棄了專車，特地選擇地鐵作為交通工具。從國貿站坐到天安門西，此時正是上下班高峰期，異常擁擠，他毫不在意，卻像小孩子一樣興奮地體驗著。直到快出地鐵，他才被人認出，樂迷們急忙掏出手機與相機抓拍。

內省 幻變

很多人都有這樣的感受：離開柏林愛樂后的阿巴多，聲音理念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這在上述的馬勒第二交響曲唱片中，以及今年盧塞恩夏季音樂節開幕演出中得以體現。這次北京演出中也可以明顯地感受到：在柏林愛樂時代，聲音比較明顯地帶有德國式的硬朗、整齊，時有火爆的表現，而盧塞恩時代，嚴格地講，準確性上有所放松——因為所謂“盧塞恩音樂節管弦樂團”，其成員不像柏林愛樂樂團那樣相對固定，而且流動得較為頻繁，這必然影響樂隊在大型作品細節準確性上的把握——盧塞恩時代，聲音軟潤了些許，且更多色彩性的變化，特別是更為豐富的細節變化——漸強與漸弱時明顯的速度變化，更為靈活的彈性——一言以蔽之：更多了主觀的成分。

盧塞恩時代的阿巴多，有了更多的時間去研究樂譜，以及深化樂隊的音樂表現，更重要的是，他有了更多對于內心的觀照，他的音樂傳達出的是無限深邃的思考和超凡脫俗的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