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在給予我生命的同時,也給了我一個家。在我和我的家共同成長的不同時期,對家的印象總是伴隨居住環境的變化而有著不同的記憶。
我的第一個家。爸媽上世紀六十年代末從醫學院畢業后,堅決響應黨和毛主席的號召,分別去了兩個最貼近廣大農牧民的基層醫療衛生單位,救死扶傷、治病救人。在結束了幾年遠隔千里的牛郎織女式分居生活后,爸媽終于調到了一起,真正有了我們的第一個家,我就出生在那里。那是在爸媽工作的旗(內蒙古地區行政區域建制,相當于縣)醫院背后一排簡陋單身宿舍中的一間。我后來從爸媽嘴里得知,那里地處自然條件相當惡劣的毛烏素沙漠腹地,一年四季多風沙,是一個出門就見黃沙的地方。我對那里的想象僅僅來源于我和爸媽在家門口照的兩張發黃的黑白舊照片。就是在那樣的地方,爸媽年富力強、滿懷理想、辛勤工作;幼小的我嗷嗷待哺,呼吸著時常充斥著黃沙和塵土的干燥空氣,滋潤著爸從幾里地外牧民那里打來的濃香的鮮牛奶,茁壯成長。那時的家剛剛起步,是一個簡陋、艱苦但充滿希望的家。
兩歲那年,為了更好地照顧我和即將出生的弟弟,爸媽帶著我舉家遷到了媽的故鄉——位于塞外黃土高原外沿雁北地區的一個小縣城,有了我的第二個家。這個家我住了近十年,是我呆的時間最長的一個家,也是我對家的記憶的開始。那是通過親戚在縣教育局宿舍找的一間僅僅20平米的平房,靠里面的土炕占據了房間近一半的面積,地下有幾件比我年紀還大的跟隨爸媽多年的舊家具和可以折疊的飯桌和凳,燒水做飯的灶臺同時在寒冷的冬天燒熱土炕取暖。人口增加和狹窄的住房,并沒有阻擋全家人的生活樂趣和我無憂無慮的童年。在我記憶中那是一個擁擠、清貧但快樂的家。
上小學五年級的時候,爸從縣醫院調到縣衛生局擔任領導職務,單位分給爸一處有一個小院的三間平房,這是我的第三個家。住房條件地相對改善,給全家帶來了極大地喜悅和生活動力。每到春天,媽帶著我和弟弟在小院里松土翻泥、播種施肥,除了播菜種,還要在周圍撒上一圈一種叫“八瓣梅”的花種。夏天,鮮花、綠葉、瓜藤、果實,把小院妝點成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我和弟弟總是在比著誰先發現第一個最先成熟變紅的西紅柿中體驗著耕耘和收獲的快樂。秋天,在暖洋洋的太陽底下,媽、弟弟和我坐在小院里,忙著把吃不完的西紅柿做成一瓶一瓶的西紅柿醬,把黃瓜、豆角、青椒等做成一罐一罐的咸菜,以備過冬之用。冬天,爸在小院里潑上水結成冰后,那里又成了我和弟弟用自制“冰車”滑冰的游樂場。那段時間時的家是一個自足、自樂、充實的家。
在三間大瓦房住了僅僅兩年后,爸為了讓我和弟弟接受更好的教育,不顧一些親友的反對,又一次舉家遷到了城市,讓我們告別了“田園生活”,第一次當上了城市人,代價就是兩個大人和兩個半大小伙子擠進了一套不足40平米的兩房一廚一衛無客廳的宿舍單元樓里。爸媽的臥室兼作客廳,我和弟弟的睡房兼作書房和餐廳。為了節省地方,我和弟弟的床還是上下鋪。很多年以后爸都認為那次搬家的決定是明智和正確的,因為爸的愿望在那里最終達成了,我考上了大學,弟弟也考取了中專。那幾年是爸媽最辛勞的幾年,供養兩個大孩子的讀書、生活在那時不是一件輕松的事,當然這都是長大以后回想起來的感受,在當時我還沒有那么深的體會,只知道拼命吃飯長身體、讀書考大學,只覺得那是一個平靜、學習和成長之家。
1998年,爸媽用一生的積蓄,加上十萬元的銀行貸款,在臨近退休之前,購買了在當時當地算是數一數二的住宅小區里的一套120平米的商品房。爸媽是實行房改后較早付諸行動的同齡人,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做出的決定,于是有了第一套真正屬于自己的房子。我在1995年大學畢業就離開家到南方參加工作,在這個家里僅僅是回家探親時小住?,F在爸媽都已退休,在家享受休閑生活,我和弟弟都已有自己的事業,自食其力。我在2004年按揭貸款購買了工作地“中國地產第一品牌”——萬科地產的一套110平米三居室,弟弟2007年在家鄉以同樣方式購買了新希望集團的一套120平米三居室,這是父母年輕時想都想不到的事情。我覺得這時的家是一個成熟、幸福的家。
離家多年,人常在異鄉,經歷過舉目無親、語言不通的寂寞生活,經歷過一人身居荒山野嶺、與孤墳野火為伴的拓荒日子,經歷過醉臥街頭、有家不歸的浪蕩時刻,經歷過團圓之夜孤燈只影的凄涼情景,先后住過毛坯房、工地配電房、單身宿舍和周轉房,吃過冷飯,啃過咸菜,現在成了家有了屬于自己的房子。但每每想起爸媽給我的溫暖的家,每當憶起與家人在一起時的酸甜苦辣,身體里總是感覺有一股股暖流涌遍全身,渾身上下頓時充滿了力量、勇氣和希望,激勵自己去堅毅面對一切艱難困苦。不論我走多遠,也不論我長多大,不論住的是平房還是樓房,是擁擠還是寬敞,是貧寒還是富裕,家永遠是我最深的根,家就是我的全部親情,是我人生和社會的起點,雖然現在與親人離多聚少,但我從不覺得孤單,因為我心中永遠有一個家,那里永遠是我心靈的港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