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經濟觀察報 戴愛群/文 去年下半年,奧運村西邊開了一間經營日本京都“懷石料理”的“料亭”——“花傳·美濃吉”,以此為契機,我開始比較認真地學習“懷石料理”——原來對這種日本頂級料理的認知僅僅源于少量資料,現在可以親口品嘗,并向老板、廚師當面請教,收獲端的不淺。
學習的結果,發現在餐飲藝術層面,“懷石料理”的主要宗旨和原則具有普世價值,尤其對于目前日漸混亂、衰落的中餐,就是一陣來自山野、海濱的清風,具有如何強調都不過分的指導意義,比如:
崇尚自然,強調季節性;反對過度追求昂貴、稀有的食材或反季節的山珍海味;絕不刻意裝飾,盡量少用調料,不提倡過分加工,充分發揮食材的原味。
設計菜單只取應季的食材,收茄子的時候就用茄子,收山芋的時候就用山芋。其中既要有山貨,也要有海味,還有平原的物產,平衡動植物搭配。同時要考慮客人的愛好、修養、年齡、家鄉等因素,不把主人喜歡的菜強加于人。
廚師料理食材時要誠心誠意,集中精力,認真地與每種食材對話。最大限度利用食材的色彩、香氣和味道;提倡尊重材料的本味,能生吃的就生吃,不行的話就稍微煮一下或烤一下;即使是邊角余料,也絕不浪費。為食用方便,食材要適當改刀,即便是多刺的魚也要求剔得極其干凈。
色彩比較素雅,反對濃重的裝飾,崇尚簡素余情。
等等,等等。
既有嚴格的程式,又崇尚自然;既盛情待客,又不強加于人;既反對過度奢華,又追求極端精致——“花傳·美濃吉”形成并堅持這種作風已經297年了。
我們中餐呢?眼下有三大時尚:
一是過分追求原材料的珍貴、稀有。吃粵菜不為欣賞其“清而不淡,鮮而不俗”的風格,品嘗“五滋六味”,而專重燕翅鮑,以滿足炫富、交際的需要。
二是瘋狂尋求辛辣刺激。吃川菜不求“一菜一格,百菜百味”,只為“麻辣燙”而來,不過暫時刺激、麻醉一下生存高壓下蒼白、緊張、麻木的神經。
更可怪者,將中餐改為西式造型,專門在裝盤、餐具上下功夫,甚至“生吞活剝”近年流行的所謂“分子廚藝”,將廚房變成實驗室,以試管、注射器做炊具,把大豆卵磷脂做出泡沫,橄欖油弄成面條,低溫煮魚燒肉……種種花樣,不一而足,再取古詩名句為菜肴命名,一味迎合“向往”中國文化又似通非通的洋人胃口,并以此為中西合璧,為中餐進步。
總之,談起中餐的創新、發展,很少有人愿意踏踏實實從了解食材、學習傳統、練好基本功入手,總是表現為急功近利、表面文章。這正是我特別推崇“懷石料理”的宗旨和原則的原因。
據說曾有人把自己的詩集給蘇東坡看,求其品題。
東坡看后云:“君是好人?!?
“我問的是詩?!?
“能不做詩,更好?!?
我相信有志于改良、發展中餐的廚師都是好廚師,不過,能專心做好菜,不做詩,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