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經濟觀察網 書評人 楊吉 邁克·華萊士是誰?第一次聽到這個人的名字是在2000年,消息來自一篇簡短的通訊:國家主席江澤民8月15日下午在北戴河接受了美國哥倫比亞廣播公司“60分鐘”節目主持人邁克·華萊士的專訪,就中美關系、中國國內問題等回答了他的提問,闡述了中國在這些問題上的原則立場和方針政策。
記得當時就對邁克·華萊士印象頗深。原因無他,僅憑他直接采訪我們國家領導人尚能談笑風生、針鋒相對,能耐可見一斑,畢竟,在這之前,國內相類似的高端、深度訪談實在少之又少。然而,這一切邁克·華萊士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邁克·華萊士曾寫過一本自傳,名叫《狹路相逢》,記述的是他早年在廣播行業的從業經歷。通過這本書,我們知道:華萊士1918年出生于美國波士頓一戶市民家庭,自幼聰穎,后以優異成績考入麥茲根大學,開始與新聞結下不解之緣。大學畢業后,他受聘于底特律一家電臺,后在芝加哥主持“姿帕斯講場”引起全國轟動。1951年,華萊士遷居紐約,輾轉于哥倫比亞廣播公司和紐約第五頻道之間,創辦并主持了 “邁克?華萊士訪談”、“深夜追擊”、“60分鐘”等一系列震撼美國和世界的新聞欄目。他的節目風格以咄咄逼人、刨根問底、窮追猛打的強硬風格而著稱,這使得他在美國輿論界褒貶不一。喜歡他的人說華萊士是正義的化身,完全履行了“正直、頑強、公正”的新聞承諾;而反對派則認為他嘩眾取寵、膽大妄為,弦外之音是,他是一個少有的麻煩制造者。然而,華萊士對此卻毫不理會、樂在其中,他說,讓他得意的是,電視觀眾贊同他們這么做,電視評論家也是如此,最重要的是,當時紐約聲名顯赫或臭名昭著的政界人士、商業巨頭、娛樂圈名人,不管結果如何,都希望在鏡頭前接受他們的挑戰。華萊士常被人稱為“新聞怪杰”,不論是善意地評價是無懼,還是惡意地指責為無恥,總之華萊士做到了“精彩至極”。他在鏡頭面前一如既往地放肆、張揚、深入、真實奠定了調查式新聞的標準,同時也是在實踐著他對于新聞頑固、執著甚至有點偏執的信念。
在華萊士看來,新聞就應該傳達社會最真實的聲音,他曾說,“凡是涉及自由、民主和人權的事,我都將深入到新聞背后的深洞中”。有一次,他與同事論戰就毫不客氣地抨擊了當時美國的新聞風氣,“什么叫新聞?政治上的婆婆媽媽和家庭中的吵架拌嘴叫新聞嗎?新聞從業者的良心是什么?我們的社會有這么多問題擺在前面,但我們更多的新聞從業者只把雙眼盯在白宮的胸脯和好萊塢的屁股上,這不僅是瀆職,也是可恥的逃避行為!”所以,在華萊士的節目里,人們總是能看到他勇于追問那些令人難堪的問題——那些人人想問,卻又無人敢問的問題。例如,他曾逼問參加越戰的美國將軍威斯特摩蘭是否謊報軍情,夸大越共實力,導致美軍在越戰的泥沼中越陷越深;他也曾逼著倡導“伊斯蘭國度”的黑人和種族主義牧師路易斯·法拉坎承認,是他鼓動別人殺害了美國1960年代初黑人運動領袖馬爾科姆·X……
華萊士喜歡和世界上強勢權貴者做一對一的較量,而擂臺就是他一手打造的“60分鐘”。 在另外一本自傳《你我之間》中,華萊士寫道:“只要我們的調查足夠扎實,任何我們的電視觀眾可能想問的問題,我都會毫不留情地追問被訪者,這有可能是抓著別人的隱私不放,甚至是無理的、挑釁的?!逼鋵?,華萊士無需為他的風格辯護,他的存在恰恰為新聞評論樹立了標桿。那種喃喃自語、靡靡之音、淺嘗輒止、庸俗市井的東西并不是真正的新聞,在這個“娛樂至死”的年代,人們需要更多的應該是華萊士式的犀利,他的深刻,他的洞見以及他的睿智。然而,可惜的是,當華萊士這樣的主持人本應該被成為標準、作為示范時,他卻被當作“傳媒的異教徒”、“新聞業的盜火者”來對待,事實上,這又是誰的不幸呢?
在閱讀《你我之間》時,我一直在思考這樣的問題:究竟是什么成就了華萊士?或者說,華萊士又給我們國內新聞同行怎樣的啟示?他的自傳不像他主持的節目來得盛氣凌人、鋒芒畢露,而是那種相對溫和、平緩的敘事。盡管如此,在書中我們還是能看到華萊士采訪嘉賓時的從容不迫、淡定自如,尤其是他引導話題、交流對話時的層次感和洞察力。這種提問的力度和追問的深度非一日之功所能造就,看得出來,它是來自歲月的沉淀、生活的歷練以及體制的寬容。而這,正形成了我們與華萊士之間最大的差距。
在我看來,華萊士的新聞人的一生,就像他給自己定的墓志銘一樣:粗魯,但不失公正。而僅憑這一點,我們要學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書評和相關資料由中信出版社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