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經濟觀察網 雷梓/文 我在以下各處與她遇見:流水潺潺的棧橋上,看風景的人,和把你看成風景的人;長路上,擦肩而過之前,那個各自走遠的人,把影子在土地上刻了無數遍;熙熙攘攘城市中,懷揣相對成影的渴望,卻交換不了孤獨的人;或者就是那個坐成巖石靜看風的縈繞的老人;或者就是那個玩泥巴的孩子,指望一粒麥種發芽,卻開出七色花朵的孩子;或者就像我告訴你的那樣,短暫抑或漫長,所有的存在都是一生。這可能是遙遠的從前,也可能是未知的來世。
坐在張懸抒寫的音樂中,坐在她路過或者僥幸深入的《城市》中,聽她唱:
你是南國來的孩子 有著不能縛的性子 身上披覆了預言而渾然不知
你是南國來的孩子 血里流竄著遠在古老的故事 與未知相似
兩年前,在MAO那個五丈見方的舞臺上,一束追光灼燒激情,第一次聽張懸唱:
我的模樣有你手的冰涼 我的眼光流轉著風光 順其自然以后 再也不會遺憾
你經過了我嗎 就帶我走了吧
翻開那個閃光的日子,2007年10月23日,聽過張懸的我用字很瘋癲:
我是個拒絕得徹底,沉迷得無底的人。我愛的人,事,物,都會化身為我,我的魂靈,我心里都快要爆炸了,粉碎了,可是越是這樣的時候我越無法將她們變成語言泄露出來。相反的,我會緊閉雙唇,保守我心底那份飽足的奢侈的瘋狂。我真的很想瘋掉,很想變成任何一種自由的形態,只要不是眼前的笨重就好。飛濺的音樂,飛濺的油彩,飛濺的泥土,飛濺的一切。好了,我不說謝謝。能與你們一起存在于這個世間,是我的榮幸與支撐。
那天我第一次在10米之外看到了張懸。覺得時空都錯了位,眼前的現實有些失真,像是跟夢攪拌在了一起,分不清什么是我,什么是他們。只能失控一般,連續發出張懸的照片。我拍的,收藏的。如此超規格的舉動從未有過。多年來一直在學習不動聲色(其實就是表里不一,心里喜歡但打死不說,但據說這是成熟的標志),這一次功虧一簣,重新敗露出我掩藏不住的極致,專注,狂熱。聽過張懸的這個夜晚,心里像篝火,又像沸騰之水,完全無法自處。挽著游游走在街上,所有從身邊駛過的車輛全都那么面目可憎,如果是一塊自由空曠的草地多好,不知道為什么會生出來這么些張牙舞爪的怪物,妨礙我們旁若無人的行走,奔跑。朋友曾說,有些歌,有些人,適合默默喜歡??墒俏业男睦?,此刻,卻汪洋恣肆。我渴望著能有一條屬于自己的通道,把陽光打開到最亮,把身心淋漓地洗刷,把力量積攢然后源源不絕地傾注。而眼前,時光停滯。我只能忍受,忍受,頭頂上是龐大而笨重的命運的抓手。大吊車,真厲害,輕輕一抓就起來。命運如雞,等待牛刀漠然的宰割。扼住命運的咽喉。目前還是一句囈語。

而此刻呢,此刻我就站在張懸身邊。除了第一句介紹的寒暄,她握住我的手,像時隔多年在腦海中瞬間清晰的故人,我沒有感到任何生疏,對于我,她是一粒遙遠的星子,卻又似乎時刻在我眼中閃爍,讓你的神氣始終明亮的靈魂之火。坐在角落長椅上的張懸,臉上有妝,笑容卻一塵不染,秋水泛起的自在的漣漪。她招呼我坐在身旁的空處,我卻邁不開腳步,只能擺手示意不用。那瞬間我想到的太多,包括身處幻境的少許局促與迷離。這是我嗎,那是她嗎,或是另外的一個自己?旁邊有許多圍繞著她打量的聲音,我卻一個字也未聽進去。
要穿過深邃的長廊去做有關今年大陸巡演的電視訪問。張懸走在我的左邊,對話如同耳語。我問她,現在常來北京嗎?她說,臺灣畢竟很小,而世界很大,音樂需要流動,生命需要溝通。盡管她在歌里說過,“聊遍了所有萬千的臉色,還是在等一瞬間的心動?!边@與那不同。只有補妝的時候,看得見疲憊在她臉上凝固。我問,很累吧?她的笑猶如暗夜里的燈火,“這就是做藝人與做歌手的不同”。歌手自由,藝人落寞。圈子狹窄,卻都是生活。是的,我們都有終一共同的無奈,我們必得為了自己和別人、為了存活與抵達、為了懂得與放棄,甚至不知所以地擺布自己。我們一直都在失去,但終將自在地獲得。就像她在歌里唱著,“時光如水冷熱,你喝,仍常想渴能有多渴;時光穿梭,我們不在左右只在彼此其中?!本拖袼诟枥锍?,“超脫和追求時常是混在一起,去揮霍和珍惜是同一件事情……”
我對她說,越是忙碌,越要保存好自己。張懸說,保存好自己,才能讀懂自己的努力。我知道,即便是與張懸相熟的那五個攝影師,即便我就是那五個攝影師之一,也定格不了張懸內心清澈而又灼熱的光彩。她才華豐沛,是來自成長的鮮活智慧而并非刻板的學識聞見;她清新自在,是來自造化的無敵賦予;她溫婉可人,是來自朝向陽光汲取的善與感激。在離別前圍攏的人群中間,張懸席地而坐,為每個人認真地寫下每個字:自由自在,平安有愛,圓滿幸福。
太多的話無以言說,對張懸,對你我。只想再抄一句歌:我擁有的都是僥幸 / 我失去的,都是人生。
【張懸,臺灣女歌手,已發行個人創作專輯《My Life Will…》、《親愛的…我還不知道》、《城市》,知名單曲包括《寶貝》、《兒歌》、《模樣》、《討人厭的字》等,最新推薦《關于我愛你》?!?/FON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