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特約作者 朱靖江 得了一個去摩洛哥圍觀國際電影節的機會，地點是在阿特拉斯山腳下的古城馬拉喀什。雖然馬拉喀什有聯合國命名的世界文化遺產杰瑪·艾爾夫納廣場，從黃昏到黎明上演著歌舞喧天的連軸大戲，但既然來到摩洛哥，不去一趟以好萊塢老電影 《卡薩布蘭卡》聞名天下的卡薩布蘭卡，總有些過門不入的遺珠之憾。

于是跳上一輛出租車，在橫穿荒漠的高速公路上疾馳三個多小時，來到這座瀕臨大西洋的城市?？ㄋ_布蘭卡是這座城市的西班牙語名字，有“白色房子”之意。摩洛哥獨立之后，恢復了它的阿拉伯語名字 “達爾貝達”，但西方的話語強勢顯然吞沒了摩洛哥人的民族主義熱忱，直到今天，卡薩布蘭卡還是本地最通用的地名，達爾貝達則黯然登記在官方造冊里。

海濱的潮風驅散了北非腹地干熱的空氣，棕櫚樹遮蔽的空曠街道上不時駛過幾輛汽車，遠處便可以望見恢宏的哈桑二世清真寺宣禮塔，矗立在大西洋的西南海岸，與另一岬角的燈塔遙遙相望。從清真寺朝老城方向行不多遠，在一個不算起眼的街角上，有一家名為“里克咖啡”的咖啡館，便是此行的目的地，盡管意淫的成份更大一些——因為 《卡薩布蘭卡》其實并沒有一個鏡頭是在該城內外實景拍攝的。

“里克咖啡”只在中午之后接待客人，外墻的銘牌上標明本店的緣起，是一位曾在卡薩布蘭卡工作的美國女外交官靈感所致。彼時正值“9·11”之后，西方與穆斯林世界劍拔弩張，女外交官遂退職開辦這間咖啡館，冀望以電影的溫情融化人性的堅冰。我在“里克咖啡”見到了這位年過半百卻風度翩翩的店主，安坐在一張搖椅上，默然凝視著電視熒幕上《卡薩布蘭卡》的黑白光影，這番懷舊的光景的確有些觸人心扉的情致?！澳β甯绾苌儆腥酥肋@部電影，盡管它是美國人的最愛”，她隨意和我聊了幾句，“開這間咖啡館，也算是為我的舊夢尋一個落腳的實處”。

在“里克咖啡”逍遙半晌，頭戴紅筒帽的摩洛哥侍者穿梭著送來薄荷茶和西式套餐，不時有好奇的游客逡巡著走進來，要上一杯咖啡，在這間電影復制品的角落里，追憶他們對卡薩布蘭卡的最初想象——鋼琴、海報、似曾相識的窗扇與吊燈，以及旋繞在空氣中沙與海的氣息。戴紅帽的侍者坐在鋼琴邊上，彈起一首《時光流逝》，那本該是屬于老黑人山姆的音樂，又在一個柏柏爾人的手指間悄然響起。

對于那些為了一部電影在卡薩布蘭卡尋夢的人而言，的確該為他們準備一個心靈落腳的地方，盡管“里克咖啡”其實與女主人世界和平的愿景并無牽連?？Х榷松狭伺_面，電影重新開始。好吧，還是讓我們暗自相信：亨弗萊·鮑嘉與英格麗·褒曼的亂世愛情，的確發生在這座老城的某一個時空里，且讓我們融入其中，做一個安靜的看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