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中國人大財經委副主任吳曉靈所婉轉表達的,G20可謂各懷心事,很難達成共識,帶來實質性變革。而中國超主權貨幣的倡議,避實就虛,頗有些“無招勝有招”的意味,某種意義上創造了與美談判的砝碼,一定程度上搶占了G20上話語權的先機。
布雷頓森林體系解體已逾30 年,但以美元超然特權地位為特色的國際貨幣體系架構卻保留至今。G20特別意義就在于,他代表著一個全球重議規則的“新時刻”的到來,雖然仍欠實際意義。美國力圖保持現狀、歐洲倡議全球監管、中國謀求更大話語權形成三個主流陣營,和美國 1877年超過英國卻直到1945年才重塑國際貨幣體系一樣,新的變革要塵埃落定也必將是世紀工程。
G20截至2008 年底,代表著全世界85%的國內生產總值(GDP)和 2/3 的人口。與會20 國都有不同的利益出發點,按照主要的訴求歸納,不難劃分為主要的三大陣營。
美國聯合其小盟友英國,將扮演美元既得利益捍衛者,和現行國際貨幣體系的“守舊”派,強調全球救市,在會議上對“變革”將顧左右而言他;德國和法國為首的歐盟深受美國缺乏監管的次貸衍生品貽害,力倡全球監管,但卻缺少和美國談判的砝碼;中國作為最大新興經濟體,將和印度、巴西、韓國等新興經濟體一樣,謀求全球貨幣體系中更大的話語權,并且提出超主權貨幣的提議得到很多相應,但訴求不但和美國“守舊”目的沖突,也難免損及歐洲相對利益,各自圖變難成共識。
三大陣營各有所圖
金融危機后,美國身為罪魁禍首,卻以“責任共擔,因為后果共擔,利益共享”的名義,堂而皇之地要求全球,尤其是中國出錢配合救市舉措。奧巴馬出發前表示,會議上將主要強調全球各國同心協力,共同承諾在2010年前大力刺激經濟,絕口不提共同監管。顯然將回避變革,力保既得利益,避免全球約束。
英國作為美國盟友,態度基本保持一致。英國首相布朗接受媒體訪談時,對中國等新興經濟體國家獲得IMF更多話語權這一大勢所趨表示認同,但同時稱,“我認為更迫切的,是說服目前持有大量外匯儲備的國家,讓他們相信……持有這些巨額儲備基本上就是浪費?!?
他勸慰歐盟成員,應該對新興經濟體更大的話語權保持“彈性”;因為新興經濟體話語權的增加,勢必意味著歐洲中小經濟體話語權的降低。
但在英美對中國投資和購買高新科技限制諸多的背景下,說服中國花掉外儲,無異于說服中國的錢袋遵循英美指揮棒,購買英美想賣給中國的產品,為英美工商業制造需求,恐怕中國很難被輕易“說服 ”。
法國和德國為代表的歐洲陣營,從去年開始就已經明確了要大力強化全球監管,但現實卻是,缺乏與美國討價還價的籌碼。因此法國威脅稱,如果不能就監管達成實質性協議,總理薩科齊可能中途退出會議。
正如盧森堡總理容克所說:“危機從美國開始。盎格魯-撒克遜世界一直拒絕對金融市場大力規管。這種規管是國際金融系統所必需的?!辈浑y預計,如果能達成什么協議,恐怕最多是共同規范對沖基金方面的協議,就像德國總理默克爾提到的一樣。
G20上俄羅斯勢必站在德國及歐洲成員反對英美提案的一邊,也已經表示了全球新的儲備貨幣的提議,但由于金融危機對俄羅斯經濟的重創,目前俄羅斯領導人的底氣也遠不如以前足,而推進任何主張都需要實力作為后盾。
中國“無招勝有招”
救市,要中國配合不是問題,問題在于,美國該拿出什么誠意作出什么讓步?3 月,中國國家總理溫家寶在“兩會”間對購買美元債券安全性的疑慮,更像是就上述問題對美方的提醒。
而3月20日,美聯儲宣布直接介入長期國債市場,購買3000億長期國債,此舉直接目的,是推低長期國債利率,重啟美國信貸,符合救市的大背景,但美國并非別無選擇。最明顯的選擇,就是與中國協調,購買美債;相應既然是協調,表示誠意也該作出類似松動中國購買美國高新技術、投資限制等動作;而美聯儲卻選擇直接自印新鈔,“自力更生”。
此舉如果不是下馬威,也直接把一個答案和兩個選擇,擺在了中國的面前。一個答案就是,美國作為全球銀莊和游戲規則制定者,不需要讓步。兩個選擇是:要么中國當金主,借錢給美國救市;要么美國自己開動印鈔機自己買單,將全球引向更深的通脹。
美國難道自己不怕惡性通脹嗎?當然怕,但關鍵是中國恐怕受害更深。俄羅斯曾經的惡性通脹,讓伏特加酒取代了盧布,“富人怕通縮,窮人怕通脹,”富國和窮國其實同樣適用,而富和窮的定義在這個時刻是資源而非紙鈔。
在2008年9月,通脹侵襲全球的時候,很多經濟觀察家也注意到并且指出,美國經濟,正顯現出對通脹越來越佳的“抗敏”性,這主要是由于美國國民經濟越來越依托于主要建立在“智力資源”,而非“基礎原材料”消費上的高科技產業,而中國恰恰相反。在這個意義上,伯南克此招更有逼迫中國兩害相權,“取購買美債之輕”的效果。
2004年“格林斯潘謎題”浮現后,曾有人戲稱美國長期國債利率已掌握在亞洲國家尤其是中國手中,格林斯潘本人也認為,亞洲尤其是中國對美國長期國債的持續的、強有力的需求壓低了美國長期國債的利率,導致長短期利率倒掛,并進而推低美國人舉債消費成本。
如果此“戲稱”成立的話,手握巨額美國長期國債的中國在此次購買美國國債的問題上,恐怕就有很多談判籌碼和發言權,而現實難以一朝改寫。
但中國央行行長周小川直接提出,以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特別提款權(SDRs)替代美元 ,面對“罷免”呼聲和國際響應,美元當局恐怕要心中一沉,在只聽樓梯響、不見人下來的國際貨幣體系改革中,就算難以扭轉現實的乾坤,也頗有以無招勝有招的意味,創造了一個和美國談判的砝碼,令美國的予取予求,多少要有所收斂。馬來西亞央行總裁潔蒂(Zeti Akhtar Aziz)稱,“中國的提議是值得考慮的可行方案?!逼渫鈪R儲備為900億美元。
與此同時,中國積極推進區域性的貨幣互換,根據媒體3月31日報道,中國和阿根廷剛剛簽署了一份人民幣700億元的貨幣互換框架協議。阿根廷從中國進口商品時可以使用人民幣結算。中國是阿根廷第二大貿易伙伴。金融危機以來,中國已經和韓國、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白俄羅斯簽署了貨幣互換協議。雖然中國放開資本項目仍有待時日,但此舉無疑有助于擴大人民幣結算的版圖。
因此,同樣缺乏對美談判籌碼,卻被美國盯住錢袋的中國,恐怕已經在會前,巧妙地搶占了G20上話語權的先機,更多的工作將在會議之后,而非會議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