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網 劉波/文 在經濟危機的重壓之下，仍然處于擴張適應期中的歐盟正在出現新的裂紋。經濟基礎原本不如西歐的東歐國家在危機中首當其沖。由于英德等國自身已經出現信貸緊縮的局面，流往東歐的信貸更是有斷流的危機。近日匈牙利總理久爾恰尼警告說，自1989年“鐵幕”坍塌后，歐洲現在面臨著從未有過的挑戰，歐洲不應被一道新的“鐵幕”一分為二。在東歐指責一些西歐國家實行保護主義的同時，西歐則拒絕了東歐一些國家提出的資金援助請求。整個歐洲波濤漸起。

而波蘭恰似波濤之中的一道堤壩。該國目前應對經濟危機的表現令人印象深刻。近日，在中波建交六十周年之際，波蘭總理政治辦公室主任、總理辦公室部長斯瓦沃米爾·諾瓦克（SlawomirNowak）來到中國訪問。諾瓦克于1974年出生于波蘭北部城市格但斯克，2005年當選議員，現在是波蘭總理圖斯克領導的內閣中職權最大的官員。在去年的一次網上投票中，年輕的諾瓦克還曾被評為波蘭國會中最英俊的議員。在諾瓦克到訪北京之時，本報記者對他進行了專訪。

健康

經濟觀察報：目前世界面臨的重大問題就是全球性的金融危機。近日歐盟舉行了一次探討這一問題的特別會議，該會議呼吁歐洲各國采取協調一致的政策應對危機。你對這次會議有何評價？

諾瓦克：首先，歐盟的這場會議對波蘭極為重要。因為我們所處地區的經濟已經遇到了一些麻煩。目前波蘭的經濟狀況仍是相當穩定的。波蘭的銀行體系十分健康。我們的一些鄰國遇到了一定的經濟問題，比如烏克蘭、波羅的海三國，甚至德國現在都遭遇了嚴重的衰退。但這樣的問題沒有發生在波蘭身上。

但我們深深地感受到，我們是這個地區的一個成員，我們的總理也決定在此次的歐盟會議之前組織一場特別會議，這場會議的參加國包括波蘭、捷克共和國、斯洛伐克、匈牙利、立陶宛、愛沙尼亞、拉脫維亞、羅馬尼亞和保加利亞。在會議上我們討論的主題之一是，一些歐洲國家領導人已經提出了一些意在保護本國經濟的倡議。我的意思是，那是一種保護主義的建議。我上面提到的波蘭等9個國家的利益，與保護主義是相反的。因為在我們看來，保護主義就是利己主義。所以這些保護主義的政策將可能危害歐洲的融合以及歐盟在許多方面的共同政策，尤其是經濟共同政策。從波蘭的角度講，我們認為這個會議是相當成功的，對波蘭也相當重要，因為整個歐盟都認同波蘭的觀點，即保護主義對于歐盟而言非常危險。

經濟觀察報：你談到波蘭在目前的這場危機中處于一個較為良好的處境，這其中的原因何在？

諾瓦克：因為我們的銀行體系很健康，我們的壞賬數量、壞賬比例都很低，大約只相當于貸款總金額的3％。所以雖然許多其他歐洲國家甚至美國都有不少“有毒資產”，遭遇了嚴重的問題，而波蘭卻沒有遇到這樣的情況。這是第一個原因。第二個原因是我們有明智的國民。波蘭人對自身非常負責任，不會進行過度的投資，也不會進行盲目的冒險，波蘭家庭并沒有背負沉重的信用卡債務或者其他債務，而且我們的稅收體系也比其他國家好。除此之外，最重要的原因在于我們的預算狀況良好。我們的國庫很健康，因為我們的赤字不到GDP的2％。所以在目前的危機中，我們的境況與別國相比較佳。

團結

經濟觀察報：在一些西歐國家的民眾中，保護主義的情緒也許正在升溫，但波蘭的公眾是如何想的呢？

諾瓦克：我們百分之百地反對保護主義。而且現在的情況不同了，在近日的歐盟特別會議上，歐盟委員會、歐洲國家的領導人都明確表示反對保護主義。這是一個至為重要的信號。我們將會繼續關注法國、德國、英國、西班牙、意大利等國的經濟發展狀況，但我堅信歐洲應當融合，應當制定共同的規則，樹立共同的觀念和價值觀。歐盟最重要的價值觀之一就是團結，而團結就是為了防范保護主義和利己主義。

經濟觀察報：所以你很樂觀地相信，歐洲的統一將在未來得到維系？

諾瓦克：當然，當然。波蘭人是一個十分樂觀的民族。但在許多問題上，我們也持有十分務實的看法。比如我們與中國的關系以及我們有關中國的思考，不僅僅是與感覺、價值觀、友誼這些因素有關的，也是基于我們對未來的一種務實的考慮。我們兩國必須合作，交流彼此的經驗，進行人員的往來，這是發展兩國關系的最佳途徑。

經濟觀察報：現在有一些媒體評論說，在經濟危機的威脅下，西歐和東歐可能發生分裂，甚至有新的“鐵幕”建立起來，你對此如何看待？

諾瓦克：這是不會發生的。西歐和東歐有非常不同的風格。我們可以說中東歐是一個非常有積極潛力的地區。我們從歷史上得到的一個經驗就是，我們在歐盟之內必須互相幫助、互相鼓勵。在同一個歐盟的原則上，我們沒有發生分歧。我們一直在關注此次金融風波的發展方向，在歐盟合作的框架之內，富裕、力量強大的國家可以合理地指導歐盟應對危機。

經濟觀察報：據報道，目前西歐國家向東歐國家提供了不少援助，以應付目前的危機，這方面的情況如何？

諾瓦克：一些東歐國家得到了援助，但其中不包括波蘭。波蘭目前并不需要這樣的支援，我希望我們將來也不需要。但匈牙利、波羅的海三國目前非常需要這些援助。我們正在支持它們，我們也覺得對它們負有幫助責任。正如我所說的，團結和融合是歐盟的主要價值觀。

艱難

經濟觀察報：你對于目前中國和波蘭之間的經貿關系如何看待？

諾瓦克：我們目前指望著中國。因為中國擁有許多投資者，而且中國人擁有很多經驗，這些都是我們所需要的，尤其是在基礎設施建設領域?，F在波蘭是歐洲的一個主要建筑市場，歐盟向波蘭提供了許多資金用于高速公路、鐵路、體育場等基礎設施的建設，而中國人在這方面很有經驗。這些經驗豐富的建筑公司在波蘭極為受歡迎。

與此同時，波蘭也能為中國提供不少東西，比如在食品業、采礦業方面，以及科技和環保方面。波蘭在歐洲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農產品生產國，可以滿足中國市場的需求，尤其是在綠色農業產品方面。波蘭的煤礦生產設備和建設技術代表全世界的高水平，在這個領域里，中國的需求應該也很大。波蘭生產的機械數量很大，而且價格便宜。目前還有一個潛力有待挖掘的領域就是旅游業。波蘭歷史悠久，差不多有一千年左右，我們希望更多中國的年輕人來體驗這個獨特的歐洲國家。

經濟觀察報：目前的危機對中波兩國的經貿關系有沒有什么影響？

諾瓦克：雖然我希望沒有影響，但是影響確實是存在的。在目前的經貿關系中，中國處于較為有利的地位。中國對波蘭的出口超過了110億歐元，而波蘭對中國的出口只有10億多美元。所以雙邊經貿的潛力很大，我們可以實現更為平衡的貿易關系。我認為現在的情況為發展這樣的關系提供了一個機會。

經濟觀察報：我們知道波蘭是一個重要的轉型國家，而且在轉型過程中取得了不小的成績，在目前的經濟危機情況下，波蘭轉型取得的成果會不會受到威脅？

諾瓦克：很難說，因為在整個地球上都沒有人知道這場危機接下來將會發展成什么樣子，這場危機將會持續多久。所以我希望波蘭經濟順利地走出這場危機。但沒有人知道未來的形勢將會如何。我努力保持樂觀，但我們也必須要認清現實。今年可能是……不，我相信今年肯定是波蘭轉型二十年以來、經濟發展二十年以來最艱難的一個年份。我希望波蘭在此次危機之后的經濟狀況可以好于其他國家，我為此而祈禱。

經濟觀察報：在這次的危機爆發之后，很多人開始對自由市場、自由貿易、自由化經濟政策感到疑慮，波蘭是否會繼續進行目前以市場為導向的改革？

諾瓦克：當然會。我們百分之百地確信，要順利地走出這場危機，惟一正確的道路是維持自由市場經濟，在銀行和公司之間、各種經濟機構之間維持健康的關系。保護主義是我們所有人目前面臨的主要危險。因為一國一旦把本國的經濟封閉起來，就會給利己主義和民族主義創造最好的溫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