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劉溜/文

36歲的牛博網CEO老羅第一次有了這樣的感覺——“睡覺是件奢侈的事情”。這都是因為他今年辦了“老羅英語培訓”，并擔任了校長。

老羅全名羅永浩，1972年出生，是吉林延吉人，上學時嚴重偏科，高二時干脆主動退學，窩在家里讀了三四年閑書，讀成了一個體重200斤的大胖子。然后擺地攤賣舊書，倒走私車、倒藥材、做期貨、賣電腦散件，還去韓國賣過壯陽藥。后來又琢磨著移民國外，于是自學英語。他跑到北京，到新東方聽課，一聽之下的反應是，他媽的，我也能教。

不久前，這個“異類”被《時尚先生》雜志評為“年度時尚先生”，給雜志拍照片時，他被套上了一件嚴重不合身的名牌西裝，甚至都不會走路了?！案杏X很怪，很別扭，要不是為了給我的學校賺吆喝，擴大知名度，我才不敢接受這個?！彼f。

在鏡頭面前，老羅神色不安、面容愁苦，毫無傳聞中的剽悍之氣。拍攝過程中，攝影師突然找不到老羅了。后來據說是在洗手間將他“抓捕”回去。老羅說，“我可能是唯一一個在擺拍時精神崩潰、落荒而逃的‘時尚先生’”。

“雷鋒附體的感覺誰不喜歡呢”

進入2008年之前，牛博網發起了一個“為黑窯母親群體及獲救窯工過年紅包捐款”的活動。截止到2月28日，參與捐款的有數千人，共收到16萬多元捐款。老羅他們把這筆款項送到23位黑窯受害者手里，每個“紅包”是7000元。

前往受害者老家送紅包的是鈄江明和王小山，老羅說，“他們回來之后心情都很沉重，因為感覺能做的事情十分有限”。

“這23位受益人僅僅是眾多的黑窯受害者中極其微小的一部分，”在年初的博客中羅永浩寫道，“但對于參與捐款活動的數千人來講，意味著我們一起參與了一次意義重大的改變這個冷酷世界的活動?！?

四川大地震后的次日凌晨，老羅在牛博網上倡議為災民捐款，5月13日23點，便公布了詳細的捐款方案。14日，老羅與韓寒、李海鵬、宋石男、“王老板”和黃斌等人抵達成都，他們的路費以及在成都的吃住行，都是自己承擔。

從15日開始，他們開始組織車隊往災區運送糧油等物資。牛博車隊到過的那些地方，老羅大都去過。送完救援物資，“回來的路上心情很好，幾乎每趟回來的時候都是，雷鋒附體的感覺誰不喜歡呢”，他說。

老羅精力超人，晚上送完物資回到賓館，他還經常拉著同去的志愿者劉鎏聊上好一陣，話題多半是他最愛的六七十年代的搖滾樂。

老羅住在成都某賓館的19層，有幾次余震時，感覺晃得很厲害，“不過兩三次以后就不怕了”。老羅只在室外睡過一次，“是在一輛越野車里，難受極了，整個晚上大家平均只睡了兩個小時不到，后來我們一致同意，就算天塌下來也不在戶外睡了”。但是，有一天“王老板”還是偷偷跑到戶外的帳篷里睡了一個晚上。他其實膽子很小，所以他的全程參與讓老羅格外感動。

“每一個人都可以立即開始改造世界，哪怕它的惡看起來那么強硬?！崩狭_說。

“你說點實話就成名”

老羅看了兩個版本 （中央臺和NBC）的奧運會開幕式轉播，“很難相信是同一場開幕式”。閉幕式他也看了一部分，“看到了吉米·佩奇(JimmyPage)，電視解說不認識他，這讓我一瞬間有了極其幼稚和愚蠢的優越感，不過我很快就警覺了”。

奧運會對他產生了一些影響，“因為沒有暫住證，我有好幾個月都是提心吊膽熬過來的”。那段時間，工作到很晚的老羅經常小心翼翼地走在深夜回家的路上，要是實在太晚，他就干脆睡辦公室。某天凌晨兩點多，老羅從家里摸出一把大錘子，準備上辦公室往墻上釘幾個釘子，走至小區門口考慮再三，覺得自己的形象太過兇險，于是又折回家里擱下錘子。

暫住制度和戶口制度一直是老羅攻擊的目標。曾有人問他是不是小時候就是農村戶口，受過很多罪，“我告訴他，我生下來沒有一天是農村戶口，但是我會為戶口制度給社會造成不公正、不公平感到不安，我對這件事情的不公正感受很強烈?！?

作為一名社會責任感很強、“學問半瓶子醋”的知識分子，老羅的批判火力遍及各個方位：反對中醫，反對犬儒主義，反對極端民族主義，支持娼妓合法化、父母無恩論等等。

老羅不認為自己有什么獨特的觀點和創見，“都是常識，我常說在中國成名太容易了，你說點實話就成名，在一個普遍不說實話的社會里，你說兩句實話就成了一個引人注目的人物”。

他在新東方的課堂錄音被整成“老羅語錄”流傳開去之后，他被一些網民捧為思想大師，而老羅說，“我不過說了些常識性的問題，可見這幫人平時文盲到什么程度，完全不看書”。

但他對大趨勢非常樂觀，“尤其是我聽了那個理論更樂觀——就是說21世紀是人類第一個民主力量全面戰勝專制力量的時期，只有到了21世紀，專制國家才變成過街老鼠”。這種樂觀也來自于他對生物特性的認知，“可能人作為生物，就有趨吉避兇的本能，去使事情變得越來越好，并不一定是先知先覺的知識分子站出來，然后引導大眾走向這個方向”。

“希望網站早點盈利”

這一年牛博網的日流量已突破300萬。從2006年牛博開張到今年4月，版主老羅每天都要花四五個小時在上面，所有文章他都一篇不落地看過，并把一些他認為的好文章挑出來，作為“編輯推薦”。

做編輯推薦的時候，“我不考慮這個作者是否有人喜歡，他的文章是否會受歡迎，我只考慮在我眼里這個文章是不是好，我推薦過的文章里面，百分之二三十是政治文章，百分之六七十、七八十是其他類型的文章”。這是因為，當初他拉攏一撥自己所認為的“牛人”開博客群，“并沒有想做一個政治網站，而是想做一個綜合性的博客門戶網站”?！拔肄k牛博網，很大程度上是為了普及科學和民主知識?！彼f。

身為輕度網癮和好學不倦者，老羅在看其他作者的文章時常常忘記自己的編輯角色，“中途遇到不熟悉的政治名詞或藝術流派，便溜號去百度搜索一番，如果哪天剛好學的東西多，溜號時間長，常常八個小時還沒做完編輯推薦”。

因為忙于辦英語培訓學校，今年老羅有大半年的時間沒有做編輯推薦，結果是，“大家看首頁文章更新量的時候，會覺得這是一個政治網站”。實際上，牛博現在有兩三百位作者，老羅將他們大致分為經濟學作者、科普作者、文青作者，以及更多未被分類的作者?！罢螌懯蛛m然只占百分之二三十，但他們寫的勤，占網站更新量的百分之七八十。這個我也沒有辦法。這個結果也不會讓我難過，或者失望什么的，但這不是我想要的?！彼f。最近，他的“編輯推薦”又恢復了。

對于2009年，他說，“只希望網站早點盈利，畢竟我們現在已經基本打平了”。

“脾氣不好，但心態平和”

為了推廣羅永浩英語培訓學校，好幾年沒有講過課的老羅，不得不跑到各個高校作巡回演講。12月中旬他到天津三所高校演講，場面極其火爆，臺階上、地上都坐滿了人。

“巡講大部分場次都還不錯，”老羅說，“目前我只恢復了八成左右的演講功力，所以不急著得意。等過了寒假班，春天我們會殺到外地的高校去做講座，我講死他們”。

老羅說他喜歡錢，但是不喜歡名。他曾把人分為四種狀態，從最好到最糟依次是有錢無名、有錢有名、無錢無名和無錢有名，而他自己，很不幸地處于最糟糕的狀態。開辦不久的英語培訓學校給了他擺脫“無錢有名”狀態的機會，學校的招生情況還好，“基本上達到了我們原來的預定計劃，暫時還沒有出現排隊報名、擠破腦袋的現象”。

老羅覺得自己雖然脾氣不好，但心態平和，“脾氣跟心態，這是兩回事，有的人不會像我那樣火冒三丈，不會大聲叫喊、罵人，表現得挺溫和的，但是他心里是特別不平和的人，他怨天尤人，抱怨社會、抱怨命運。我覺得我骨子里還算很平和，對現狀都坦然接受。不是說就這樣了，我還是要改變，但是我可以平和地面對困難”。

他不抽煙不喝酒，沒什么不良嗜好，“因為年輕的時候有事要做”。他有一個計劃，“我覺得人到六十歲以后就沒什么大意思了，而且老了你也折騰不動別的，過了六十我就抽點什么吸點什么，我還挺向往那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