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著者:(以色列)梅厄沙萊夫
出版日期:2008年12月
定價: 28.00 元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經濟觀察網 書評人 李靜媛 一年前,我的朋友在美國新澤西的書店里看到一本小說,放在非常顯眼的位置。封面上,在滾滾硝煙和漫天塵埃中,一只信鴿振翅飛向天空。旁邊有句話寫著:鴿子只會朝著一個方向飛,那就是家的方向。
因為這個封面,這句話,他買下了這本書,讀了好幾遍,然后興奮地打電話給我說:我發現了一本好小說。
那時國內還沒有簡體版問世,這是以色列作家的小說,曾獲以色列最高文學獎,也許是因為翻譯起來有一定難度吧。年末,小說界突然興起一陣來勢迅猛的中東題材熱,這本名為《耶路撒冷之鴿》的中東小說應景出現,于歲末年初時悄悄登場。此時距離朋友的推薦電話,整整一年,也就是那只回家的鴿子的飛行時間。那只看起來很普通的鴿子:藍灰色的羽毛,猩紅色的爪子,翅膀上鑲嵌著兩條猶如祈禱者披肩一般的深色紋路。從神秘的耶路撒冷,到喧囂的美國大都會,再到冠蓋滿京華的北京,穩穩落地,等待她的是震撼,感動和一陣陣驚嘆。
這時候,距離農歷春節,也只有一個半月的時間,要回家的,回不了家的,在路上的,抵達目的地的,魂牽夢縈的,全是一個“家”字。無論如何,我們要回家。
像信鴿一樣,準確地,準時地回家。小說里講道:馴鴿人的守則第一條,要讓鴿子愛自己的家,這樣才能在派出(馴鴿專業術語,意指放飛一只帶有消息和任務的信鴿)她后,她能按時原路返回。
而家又是什么呢?不是三房兩廳,也不是別墅躍層,那并不是家,只是房子。小說中的主人公耶爾是個導游,在一次帶團出游時結識了美國的房地產商,并娶她為妻。他住在妻子花錢買的豪宅里,并成為她的忠實部下,按月支取薪水。生活對于他來說,是一項長期向妻子上交收據和證據的過程。
偶然間的一次出行,耶爾聽說了信鴿訓練員“孩子”的故事,他開始考慮為自己找一個家,一個真正屬于自己的地方。
小說就是以這樣兩條并行的主線——一條近乎古典浪漫主義風格的線索和一條近乎現代主義風格的當前敘事線索——極富旋律地交錯穿插,使故事憑空產生了重重懸念,而這并行的兩個故事最終在令人震驚的高潮事件上匯聚到一處。
許多許多年前,分隔兩地的男孩和女孩,因為同樣熱愛馴鴿事業而相識,他們通過鴿子傳遞愛的信息,只有極簡短的幾個字:是的、是的、是的、是的。
那是相愛的人才互相明白的語言:是的,我們墜入了愛河;是的,我們彼此思念;是的,我們沒有忘記;是的,我們記得。
當戰爭來臨時,男孩去到女孩工作的地方見她,留給他們的只有短短一小時的會面時間。兩人壓抑不住青春的欲望,互相探索彼此的身體,但始終維系著純潔的關系。男孩說:“下次,等這場戰爭結束,你回家后,我們將睜著眼睛做愛,你進入我,環繞我,我環繞你,進入你。我們將拉著手,看著對方的眼睛,我們將合為一體。我們會在我的集體農場安家,我們將有一個孩子赤腳在泥里亂跑,把自己弄得很臟?!?/P>
他帶著女孩養的比利時信鴿走了。
“鳥籠子出去了,去尋找鳥兒?!爆F在讀卡夫卡的這句話,已不再有詭譎虛妄之感。百年前卡夫卡的個體感悟對你我而言,如今已然感同身受。
在生活的重壓下,我們為自己設計了一個又一個籠子,然后乖乖地鉆進去,我們以為那就是永恒的歸宿。就連已長眠墓地的卡夫卡也難逃此厄運。在他的公墓旁邊,豎了一塊廣告牌,上面寫著“距此 4 公里有麥當勞”。
男孩也是帶著鴿籠走的,那鴿籠是鴿子心甘情愿停留的地方,是她唯一認識的家。男孩深深明白這一點,哪怕戰場上諸多不便,也始終提著那沉重的鴿籠。
鴿籠始終都在,男孩卻在一座寺院前被流彈擊中,血肉模糊。在生死邊緣掙扎的時刻,他突然產生一個強烈的念頭:回家,回家,回家。
以任何可以設想到的方式,回家。
子彈即將奪去他的生命,在此之前,有四樣東西被保留了下來:受傷的男孩、他健康的性器官、女孩的鴿子和靜候在他身邊的死神。
于是,男孩在生命的最后幾分鐘,用刀割開褲子,往隨身攜帶的針管里一滴滴注入他的精液,然后把針管綁在女孩送給他的信鴿的腿上,最后一次完成了馴鴿使命,用盡所有力氣派出這只鴿子,鴿子迅速向上攀升,越過火焰、硝煙、槍炮聲、嘶喊聲,向藍色、寂靜的天空飛去。朝著女孩的方向,飛回家。穿過無邊的云海,云海中唯有她的翅膀帶出的風聲、她波動的血液,以及男孩綁在她腿上的呼喊。
四十分鐘后,鴿子帶著男孩的“禮物”飛回了家——女孩的鴿舍,女孩強忍巨大的震驚與悲痛,毫不猶豫地在第一時間把精液注入自己的身體。十個月后,她順利生下一個小孩,那個在他們彼此的承諾中,“一個赤腳在田里奔跑,把自己弄得很臟”的小孩。
那個小孩就是導游耶爾。在耶路撒冷鄉間那寧靜古樸如世外桃源的地方,他終于找到一塊地方,一磚一瓦,搭建起自己的家。他脫掉衣服躺在地上,感受著他的家,聆聽著,學習著,整理著,牢記著,他周圍的呼吸,展開著,澆注著,收縮著,包裹著。這是他的家。
小說的語言華麗如散文,清靈如詩歌,情節跌宕起伏,懸念叢生,充滿異域色彩,讓我們隨著作者的生花妙筆領略以色列的宗教與人文,在耶路撒冷亮麗詭異的艷陽下,止不住生出一股又一股邁開腿朝著家狂奔的極度渴望,像那個戰場上倒下的男孩一樣。它讓人想起村上春樹的《奇鳥形狀錄》,兩本書都巧合地提到了鳥,鴿子就是鳥中的奧德修斯。而中東戰爭的炮火硝煙,又讓人仿佛看到《追風箏的人》的宏大背景,愛與救贖,情欲交錯的跨時空愛戀,小城中少男少女純潔熾烈的生死相隨。
一只信鴿成全的愛與性,讓我們在不容喘息的流暢文字中,尋回失落許久的心靈震撼。
家,是我們最愛的人,最牽掛的人的所在之處。你愛的人在哪里,哪里就是家。
我隱約嗅出一些“孔府家酒”和“南方黑芝麻糊”的味道,那兩則有名的廣告,讓人想家。瘋狂地,貪婪地,癡癡地,想。
《耶路撒冷之鴿》作者梅厄.沙萊夫介紹:
梅厄.沙萊夫,1948年生于以色列的拿哈拉,是最有名的小說家之一,他的書曾被翻譯成20多種語言,在以色列、荷蘭和德國均是暢銷書。1999年被授予意大利朱莉婭書協獎。曾榮獲以色列總理獎,意大利的Chiavari獎,以色列的wizo獎(法,以,意聯合評選)。
該小說獲Brenner獎,是以色列的文學最高獎。他還是以色列的《Yedioth Ahronoth》日報的專欄作家,目前與妻子和孩子住在耶路撒冷和以色列的北部地區。
梅厄.沙萊夫從事純文學創作的起步較晚,約始干20世紀80年代后期,1988年,他發表了第一部長篇小說《藍山》(The Blue Mvountain),立即在以色列引起轟動,連續數年在以色列位于暢銷書榜,在歐美世界亦反響很大,有的批評家甚至將其稱作“以色列最好的長篇小說”。以色列希伯來文學評論界權威人士格肖姆.謝克德教授(Prof.Gershon Shaked)認為,梅厄是當今希伯來文學中文化積淀最為深厚豐富的作家之一,可與奧茲、約書亞等希伯來文學經典作家比肩。其后,他又創作了長篇小說《以掃》(Essau,1991)、《恰如幾天》(As a Few Days,1994)及《沙漠中的人》(His House in the Dissert,1990)《馮泰耐拉》(Fontanelle,2002)。作為一名以色列小說家,在他的作品中貫穿始終的,是對“擁有家園”的終極渴望和呼喚。
梅厄在談到自己所接受的文化影響時曾指出,在他所讀過的文學作品中,最為鐘愛者乃為卷帙浩繁、內容豐富的恢弘巨著。他酷愛托馬斯.曼、納博科夫、梅爾維爾、狄更斯、果戈理等文學大家的作品,但不喜歡日本詩歌,認為它比較單薄。這種情趣使之在注重描寫主人公個人命運的同時,又大處落墨,烘托歷史的主脈流向。
梅厄在當今以色列入氣很旺,讀者往往為他作品中所體現的睿智與幽默忍俊不禁。他的譯文在海外許多國家備受關注,尤其是在荷蘭獲得了極大成功。同時,他還是一位備受歡迎的兒童文學作家.
梅厄在茫茫人海中委實顯得普通。他個子不高,算不上英俊,不善修飾,上下班喜歡開輛半舊的小型卡車。車身離地面很高,乘客得拉住頂棚的扶手才能攀緣進去,家里人也開著它去沙漠旅行。這一點倒是顯示出以色列入非?,F實的一面,他們注重實用,不會因為有了名氣和社會地位去追求浮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