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針對全球衰退和中國挑戰,12月8~10日舉行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明確將“保增長、擴內需、調結構”作為明年重點,為此將加強和改善宏觀調控,鞏固和發展農業農村經濟,加快發展方式轉變,深化改革開放,著力解決涉及群眾利益的難點熱點問題。
這些重要政策思路清晰化,有利于投資者更準確評估明年經濟走勢。針對明年出口可能負增長的嚴峻形勢,短期內把“擴內需”作為中國“保增長”的根本途徑,既屬明智之舉,也是現實的轉向。值得注意的是,決策層首次把“調結構”放在如此重要地位,長期來看,投資者應密切關注權威部門對“調結構”更清晰的解釋,并警惕官員們隨意解讀“調結構”。
我們理解,“調結構”包括對投資、出口和消費這“三駕馬車”之間關系的結構調整,也包括政府與國民收入分配結構的調整,減稅的結構調整,還有外需和內需、就業和科技創新、高能耗高污染產業和環保、資源節約利用中的結構調整等。
即使從短期看,“擴內需”也最好能與“調結構”同步推進。出口是外需,中央提出“擴內需”,應包括投資和消費兩方面擴張,不應當有所偏廢,尤其不能用過快的投資擴張,掩蓋實質上的消費擴張不足?;蛘哒f,當可動用的財政預算和社會資金的總量一定時,不能因為政府主導的投資擴張膨脹,就擠壓消費擴張,尤其是居民消費的增長空間。
自從9月華爾街刮起金融風暴,特別是11月以來,從中央到地方各級政府部門,談論最多、出臺最密、數額最大的,主要是涉及投資擴張。這與政府部門習慣于多聚財、多花錢的體制機制緊密相關,與決策者對“擴內需”、“調結構”的認識不深緊密相關,這些慣性不扭轉,明年“保增長、擴內需、調結構”也有可能會變味。
通過消費擴張帶動經濟增長,進而促進經濟和產業結構調整,早在去年中共十七大和“十一五”規劃中就有明確表述。這符合市場規律和全球潮流。在歐美發達經濟體,消費占GDP比重通常在65%~75%,比重略低的發展中國家,也多占55%以上,其中絕大多數又是居民消費,而非政府消費。
但中國的情況,恰恰與此背離。國家統計局曾公布說,在2007年11.4%的GDP增長中,消費對GDP的貢獻7年來首次超過投資,中國的消費、投資、凈出口,分別拉動當年4.4、4.3、2.7個百分點的GDP增長。這很容易讓人以為,消費已成為中國增長新的動力,其作用或與投資旗鼓相當,果真如此,明年“擴內需”似乎無須“調結構”。
實際卻不是這樣。2007年中國GDP總量246619億元,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89210億元,占比僅36.2%;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137239億元,占比高達55.6%,這種頗不均衡的內需結構,需要盡快調整。今年下半年以來的情況表明,政府高調重啟了包括鐵路、公路在內的數以萬億計的大型項目建設投資,但消費擴張卻沒有類似重大舉措和明確指標。
因此我們擔心,同樣在“擴內需”大旗下,如果“調結構”沒有實質推進,明年中國很可能回歸重投資擴張、輕消費擴張的老路,或更重視政府消費,而輕居民消費。
不要忘了,中國并不是一直依賴投資保增長。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后,政府拉動內需的各項政策,曾將消費占中國GDP的比重從不足50%,拉升至2000年占63.8%,其作用遠高于同期的投資和出口。但最近幾年來,消費增長雖快,同期固定資產投資和出口增長更快,消費在GDP中的占比,從2005年起就迅速降至40%以下。
對此隱患,決策層在去年底和今年初均有深入分析,并已開始部署調結構。如果今年不出現內外部經濟形勢惡化,在居民收入增加、社保體系優化、奧運經濟刺激等利好推動下,消費擴張本可以有更好勢頭。但形勢突變之下,決策者首先想到的,仍然是投資擴張。
因為投資擴張仍會由政府主導,即使效率偏低,短期內仍可以迅速拉動GDP增長。而在經濟困境中促消費擴張有更大難度,尤其要政府放權讓利于企業和國民,牽涉利益格局變化,是政府部門不愿看到,也不能容忍的。
但如此粗放地“擴內需”,事實上就與“調結構”背道而馳了。中央雖然提出,“要以提高居民收入水平和擴大最終消費需求為重點,調整國民收入分配格局”,但在事關國民收入、社保、就業和消費增長等領域,我們還沒有看到明確的量化指標和更多的政策舉措。
比如商務部主導家電下鄉,明年可能擴展到全國。按13% 的退稅補貼推算,最樂觀的估計是,將帶來上千億元農村消費增量,但這要以農村勞動力充分就業和農民大幅增收為前提。類似“擴內需”、“調結構”指標,還可以列出很多,比如居民收入的具體增長目標是多少,新增就業人數有多少,減稅退稅額度有多大,居民消費增長有多快等等。
具體到消費擴張,我們同樣關心結構調整能否同步推進。政府公共開支需要增加,居民消費更需要提高,這就有賴于居民可支配收入快速增長,社保體系不斷完善。而目前居民可支配收入占中國GDP比重45%左右,以25萬億元GDP總量計算,居民收入增長4個百分點且用于消費,居民消費就能擴張1萬億元,這恐怕比將同樣的錢用于投資更能“保增長”。
當前中國經濟面臨重要拐點,今年宏觀政策已數度轉向,從“雙防”到“一保一控”,再到“保增長、擴內需、調結構”,難度系數越來越高,決策者當慎之又慎,盡快細化落實為指標化管理,避免因政策模糊而埋下新隱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