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楊版通鑒紀事本末》從書[共十九部三十八冊]

柏楊/著

中信出版社2008年8月第一版

每冊定價：38.00元

經濟觀察網 書評人 潘啟雯 2008年4月29日，89歲的柏楊先生遽然西去，令人震驚與黯然，他對中國的愛與恨、對臺灣的癡情與不舍，永遠地留給了我們中華子孫。

對于一個上世紀20年代出生的中國人來說，柏楊先生一生的顛簸流離命運映照出一個有良知的中國知識分子的高大身影。和所有那一代舊式知識分子一樣，他們經歷過內戰連綿、國難當頭。也面臨兩難選擇，最終背井離鄉，孤懸海外。作為一個大陸型知識分子，不得不蜷縮在彈丸之地的小島，又因為這一份大陸型知識分子的情懷，在現實生活中頭破血流，身陷囹圄，卻依然鐵骨錚錚，矢志不渝。但柏楊并不認為自己是天下最受苦的人，“那個年代的中國人好像孤雁，風往哪里吹，就往哪里跑，身不由己”（柏楊語）。柏楊則是認為自己比更多的中國人要幸運得多，雖然歷盡妻離子散、身陷囹圄的磨難，但他卻在50余年里寫下了2000多萬字的著述。這其中包括在華人世界流傳最廣的《丑陋的中國人》；十年牢獄著得一書的《中國人史綱》；白話翻譯最高境界的《柏楊版資治通鑒》，以及《柏楊版通鑒紀事本末》（共十九部三十八冊，中信出版社2008年8月第一版）等。

袁樞版《通鑒紀事本末》問世以后，受到歡迎的程度，不亞于《資治通鑒》本身。因為它確實提供給了讀者很多方便，使讀者可以在輕松之中，對全盤事件（無論它延續多少年）的來龍去脈，得以清楚了解。這不僅僅在知識上有無限的裨益，對渴望吸收知識的普通讀者，也是一個無量功德。曾經有人這樣認為：《通鑒紀事本末》可以代替《資治通鑒》。事實證明，它并不能，猶如報紙剪貼簿不能代替報紙合訂本一樣?！顿Y治通鑒》像浩瀚的大海，有千萬條和千萬種魚；《通鑒紀事本末》則像是一連串池塘，每個池塘里雖然也有千萬條魚，卻都是同一性質、同一種類的魚。然而，對于今天的讀者來說，無論是讀《資治通鑒》還是讀《通鑒紀事本末》都有一定的難度，文言文并不是一般讀者能理解透徹或解得其中神韻的。之前幾個版本的《資治通鑒》、《通鑒紀事本末》白話譯本，多有詞不達意暫不論，讀起來總有隔膜，難以暢快。柏楊先生以一己之力，先將《資治通鑒》和《通鑒紀事本末》吃透，反芻之后再呈現給讀者，還加入了自己對歷史的見解，這是一種可貴的“在場”和“場外”結合式的寫作。此時，讀者諸君需要關注的重點并不在于“故事”，而在于作者對歷史的點評與議論所閃現的思想火花。于是，柏楊借助好題材，彰顯了屬于自己的史識，展露出自己的史才，從而在袁樞版《通鑒紀事本末》中找到一塊得天獨厚的自由樂土。

柏楊常常被問到一個問題：讀歷史，人能夠從中取得教訓嗎？他自己也常常思考，為什么我們中國人很多社會問題都一再重演？他想到從文化、從歷史上來追究根源。如果說《柏楊版資治通鑒》是把司馬光的“臣光曰”變成“柏楊曰”；那么，《柏楊版通鑒紀事本末》則是把 “袁樞曰”變成“柏楊曰”，這樣一個方式很具有開創性的。柏楊用了平民百姓的口氣，他強調一個人要誠實地面對自己國家的真實歷史，不美言、不護短，他的寫作是直截了當的，沒有假面具的。柏楊對歷史事件和人物的人文主義關懷，對歷史上專制獨裁的鄙棄，對堅貞的愛國者和公仆的敬意，對寬容和仁慈的統治者的贊許，對普通百姓的溫暖和關切，都閃耀在字里行間。我們知道，涉及人物關系復雜、事態多變的歷史，采用隨筆形式，確有助于作者化整為零，化繁為簡，而評論與史實結合，便將一部枝蔓橫生的中國古代史寫得活靈活現，又充滿理性者的思想之光。他自己也說過，不為君王唱贊美歌，而只為蒼生、為一個“人”的立場和尊嚴，說“人”話，從而呈現出不一樣的史觀，這難能可貴。

同時，柏楊先生在全書中對中國古代官署和官職也進行了有創意的翻譯。對于普通讀者而言，這是柏楊進行的最具有價值、最值得贊許的工作。一直以來，中國古代官署和官職都讓人有距離感，但是把“左右督”翻譯為“左右翼總司令官”，把“贊軍校尉”翻譯成“參謀長”，打撈出諸多瀕臨湮沒的文學史實，兼具史料性與可讀性，使人覺得既貼切準確又風趣幽默。此外，柏楊先生對歷史年代、歷史地名等也都進行了現代化、科學化的處理和準確注解，更使讀者一目了然，也使讀者在得到歷史文化娛悅的同時，得到豐富可靠的歷史知識，這些也都增加了閱讀的趣味和方便。

一個哲人曾這樣說過“史書是浸滿權力的文字”，而《柏楊版通鑒紀事本末》獨獨排解了這種權力，在我看來，它通過對歷史解讀所展現出的巨大智慧和思想，是一份永不枯竭的寶藏。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中國的古代歷史，還有許多真相或許已被各種因素蓋住了，這歷史到底是什么樣子，或者說，史書上的一家之言距離真相到底有多遠，解讀歷史，解讀《資治通鑒》和《通鑒紀事本末》，離不開今天社會已經具有的價值立場。但無論如何，柏楊和他的《柏楊版通鑒紀事本末》都提供給我們一次解讀歷史的機會，而且，隨著大師的漸行漸遠，這樣的機會更加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