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轉型為商品社會的中國,競爭已成為一種全民信仰,幾乎被不加選擇地滲透到社會各個層面,以至于被學者發掘出“社會達爾文主義”這樣的時髦詞匯。其實,競爭再殘酷,只要是遵循基本規則、至少是符合羅爾斯主張的“形式正義”,總是利大于弊;最可怕的是突破了最基本的底線,變異為所謂的“競次”、其外在表現和結果就是“劣幣驅逐良幣”。
遺憾的是,競次取代競爭,正成為一種被普遍視而不見的經濟現象和社會現象。
無論在經濟領域還是社會領域,競爭的目的都是優異者勝出,實現在德、智均占優勢的一方脫穎而出,進而帶動總福利的增加。競次則完全是另一種局面,越放寬自身道德約束、越不擇手段者,往往能取得相對“優勢”——其結果,就是一己私利膨脹、總福利減少。
這個規律,適用于個人之間、企業之間,也適用于全球化時代的國家之間。
譬如,以競爭的思維看,一國在經濟領域獲取優勢的正當途徑,就是要鼓勵創新以求提高生產力水平、增加工商業產品附加值,實現途徑則是構建和維護公正的制度,加大教育和科研投入、使本國居民的福利與國家的經濟發展同步至少不過分落后;但現實中特別是在發展中國家,競次的邏輯往往會戰勝競爭——為求經濟指標不惜犧牲環境;在構成生產力的三要素中,資本(在很多情況下還包括權力)最值錢、勞動力受到嚴重剝奪。
某種意義上,當前中國經濟發展的現實策略,就頗有競次的嫌疑。在低端制造業長期存在的低工資水平,被視為其突出表現。這種現象,甚至遭受到來自國外的指責。但有意思的是,作為一種回應,有人竟這樣反駁:既然如此,為什么不愿意給中國商品支付更多價款?說出這種話的人,顯然是對真正的競爭缺乏理解。
在社會范疇,競爭的底線往往與價值判斷相聯系,譬如公平。
早在數千年前,孟子就做出過“不患寡而患不均”的斷言,如今道理同樣適用,特別是在當下。2005年曾被預期稱為“深化改革之年”,當年底被事實上轉化為“改革反思之年”,筆者曾寫過一篇題為“公平缺失成不爭事實 第三輪改革即將到來”的文章,曾經激起廣泛轉載和評論。這顯然是一個旁證。
一代經濟學宗師亞當?斯密曾寫過《國民財富的性質和原因的研究》(《國富論》),重在講經濟問題、開篇即談效率,被國內眾多學者廣泛引用;但他的另一本名著《道德情操論》則少為國人所知,其重點闡明的以“公民的幸福生活”為目標的倫理思想,更是似乎與世風格格不入。
但事實上,經濟領域和社會領域的問題往往會交織,價值判斷也往往不只是意味著在道德的訴求、還有其功用性價值。
競次之不具備可持續性,正日益得到證實;唯堅持正當競爭者,可能最終勝出。這其實也正是亞當?斯密在《道德情操論》中,所揭示的更深層次“秘密”——不只是似乎務虛的道德說教,而是道德律與效率達成高度統一的洞見。
目前,中國的勞動力價格優勢日漸消失的趨勢已經明朗。這也在相關智庫、智者的意料之中:早在2006年初,清華大學經濟管理學院教授華如興曾表示;而在更早些時候,德國紐倫堡調查研究中心根據分析得出的結果也是:中國勞動力價格優勢將只能維持3至5年。這種變化,可視為競次策略在國家層面即將撞墻的一個有力信號。
在守住底線問題上,企業具有特殊地位——其發展雖離不開社會大背景,但如何適度前瞻、領先半步,如何在自身“一畝三分地”里,營造真正的競爭而不是競次,將從微觀起到決定作用。這也是企業主和管理者所要面對的重大問題。抉擇本身,構成自身企業文化的原始起點。
現代傳媒,作為相對特殊類型的企業,品牌和號召力是其生命,由此決定的傳媒的功用不僅在于提供有價值的資訊、觀點和溝通平臺等,更是在于倡導一種思維觀念和生存方式?!笆刈〉拙€”,是其天然使命和獨特優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