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資者報 特約書評人 王建坤 我們都知道瑞士的銀行業很發達，并以為銀行客戶保密而著稱。200多年來，世界上最富有的人們愿意將他們的財產放到這個人口只有700萬的北歐小國，因此有人不無嘲諷地將瑞士的銀行賬戶，視為這個國家對人類做出的最大貢獻。1997年，存在瑞士銀行賬戶里的外國資金達到了30000億瑞士法郎，比除瑞士之外的全球銀行存款的1/3都還要多。

但長期以來，人們對瑞士重要銀行的內部管理形態知之甚少，這些世界上最富有的銀行就像神秘的黑匣子?！渡系蹖а莸牟①彙烽g接地為我們打開了這些黑匣子，它講述了瑞銀集團(UBS AG)誕生的背后故事——瑞士最大的銀行瑞士聯合銀行(UBS)與比它小得多的瑞士銀行公司(SBC)合并組成瑞銀集團的離奇故事，讓我們看到這些金融帝國背后的秘密。

這本書的德文版也出版于1999年，書中講述的故事發生在1998年前后，那時，正值亞洲金融危機席卷全球。但在10年之后的今天，資本主義再次遭遇經濟危機，全球金融業大起大落，我們再讀這本書，似乎看到了金融帝國擴張的某些宿命。這場并購與其說是“上帝導演的”，不如說是“魔鬼導演的”，讓新成立的瑞銀集團大傷元氣，并未實現“1+1＞2”的預期。

數十年來，瑞士聯合銀行一直是瑞士經濟的基石，無懈可擊。然而，1997年12月的一個早晨，這家瑞士最大的銀行卻投入了明顯比它小得多的瑞士銀行公司的懷抱，組成了瑞銀集團。合并后的公司成為全球第二大銀行，保留了UBS的名稱，但瑞士銀行是實際的收購方，合并后的管理團隊也大部分來自原瑞士銀行。這種故事為什么會發生？

在最后的合并之前，瑞士聯合銀行的領導者卡比亞拉維塔曾與瑞士銀行的領導者奧斯佩爾多次接觸，但因為對方的條件不能使自己滿意而最后談崩。但形勢比人強，實際上他是出于自保同意了合并。瑞士聯合銀行的金融衍生品業務幫助比卡亞拉維塔上臺，他自稱是這一業務的締造者，但正是這一瘋狂擴張的業務給他帶來致命危機。

瑞士聯合銀行下轄的長期資本管理公司(LTCM)對金融衍生品的持有規模非常大，受亞洲金融危機尤其是日本股市的影響，其損失在持續不斷地擴大。1997年11月，日本股市跌到了最低點，這時金融衍生品的損失很可能為該公司帶來滅頂之災。正是在這種危機中，卡比亞拉維塔只能面臨兩種選擇：要么選擇繼續單干，并且公開衍生品業務的失??；要么選擇與瑞士銀行公司合并，遮蔽自己應負的責任，成為歐洲最大銀行的締造者。

卡比亞拉維塔這一隱秘的意圖被瑞士銀行忽略了。瑞士銀行在調查報告中，把主要精力放在了“信貸風險之類的大問題上”，而忽略了長期資本管理公司面臨的風險，提出了一個過于樂觀的盈利計劃。許多投資者輕信了瑞士銀行的盡職調查報告，嚴重低估了合并后的瑞銀集團所面臨的金融衍生品風險。通常，合并都是旗鼓相當的公司，因此，瑞士銀行原以為占了便宜，但實際可能是吃了大虧。

瑞士銀行和瑞士聯合銀行都擁有強大的資產管理部門，瑞士銀行在風險控制上擁有豐富的經驗，但是瑞士聯合銀行的風險控制能力相對比較弱。因此，合并組成的新公司在抵御來勢洶洶的金融危機的時候，其控制能力反而大大降低。

當亞洲金融危機愈演愈烈，美元利率也出現劇烈波動，全球資本市場的風險突然急劇放大，瑞銀集團下轄的長期資本管理公司擁有的16億瑞士法郎的風險暴露遭受嚴重損失。消息傳出，全球資本市場立即陷入更嚴重的混亂，投資者爭相購買較為安全的美國國債，歐洲市場和亞洲新興國家市場更加低迷。由于“搶救”無效，長期資本管理公司被迫宣布破產，瑞銀集團不僅損失了巨額利潤，還損失了在資產管理界長期積累起來的崇高聲譽。經過這次危機，瑞銀在1998年的普通股回報率只有10%，遠遠低于合并之前確定的15%~19%的目標。投資銀行人才紛紛流失，資產管理業務也蒙受重大損失?？梢院敛豢鋸埖卣f，這是一起失敗的并購。

這一并購案拖延了瑞士聯合銀行自我診斷和自我拯救的時間，最后把前面累積下的危機和損失帶到了合并后的新公司。 因此，這一案例也提醒那些在新一輪的經濟危機欲行并購的金融企業，在并購時認真地調查是必要的，唯有如此，才能找出潛伏在表象深處的“魔鬼”。要知道，在兵荒馬亂年代的，哪怕看似是細節上的“魔鬼”，其破壞力都十分巨大。但在這種平等型的合并中，人們必須表現溫和，否則過于認真負責的調查可能會惹惱對方，讓合并一事“黃”了。

這里明顯存在一個悖論，如何以一種審慎的態度去和對方談判，這是一種考驗企業領導力的商業智慧，而這種智慧在以視企業為瘋狂利潤機器的金融業是明顯匱乏的。因此，這起“上帝導演的并購”變成“魔鬼導演的并購”，似乎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