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沈威風/文 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漫長而激烈的黨內總統候選人提名戰，在2008年6月第一周結束之前，我們幾乎會產生幻覺，以為今年的美國總統選舉提前上演了。最后的結果實際上是出人意料的，黑人小伙子奧巴馬技術性擊敗了白人老太太——民主黨老牌勢力之一的希拉里。盡管在之前的一兩個月里，希拉里已經兵敗如山倒，但是當她真的親口認輸時，大家才愕然發現，這一結果使得今年的美國大選變得越發撲朔迷離了。一般觀察家認為，經過現任總統布什八年的“胡作非為”，已經使得美國民眾對共和黨怨聲載道，因此共和黨無論派出什么人，都會受到很大的壓力，所以民主黨候選人贏得下一任總統寶座的可能性非常大?？墒?，隨著奧巴馬的身份確認，民主黨選出的這名黑人選手，面臨的則是挑戰美國總統從無黑人出任的“潛規則”，奧巴馬欲創奇跡，難度不小。

無論是誰接任下一任美國總統，他所面對的都不會是一個歌舞升平的好時代，恰恰相反，他需要面對的是近幾十年來最嚴峻的經濟局勢。有人說，這是上世紀70年代卡特總統時期的滯漲卷土重來，有人說這與老布什總統執政時期的經濟衰退更為相似，但是更有可能的，我們這一次面對的是二者相加——并且是1+1大于2的結果。

現任小布什政府的超級退稅計劃，事實上起到了一點作用。美國商務部6月12日宣布，在美國政府近500億美元振興經濟的退稅支票刺激下，美國5月零售銷售意外上升1%，創下六個月來最快上升速度，但與此同時，石油和食品的價格仍在不斷上漲，加上房價下跌薪金增長緩慢，所以雖然美國人如政府所希望的那樣，將收到的退稅支票用于消費，但美國整體消費信心仍然處于十年來的最低點。這一筆特別退稅支票將在7月份全部寄完，分析師們亦拿不準屆時消費者支出是否會減緩。

利用減稅退稅的辦法來刺激消費，進而推動經濟發展，在過去曾經屢建奇效，但是當時間來到2008年，美國經濟遭遇的麻煩可能比過去任何一次都更加棘手。次貸危機的陰影仍然沒有散去，雷曼兄弟公司（LehmanBrothers）在6月初報告季度虧損28億元時，這是又一信號，說明抵押貸款壞賬繼續成為困擾金融市場和美國經濟的嚴重問題。除了次貸，優級抵押貸款和信用卡債等多種貸款也正在出現逾期不還和呆賬上升的情況，所以金融界的問題可能比我們想象中更加可怕。據《紐約時報》6月16日報道，華爾街主要銀行在繁榮年代的近一半盈利已經蒸發了。2004—2007年之間，五大投資銀行加上兩大商業銀行共盈利2540億元，但自去年7月以來，這七大金融公司共沖銷資產1072億元，贏利暴跌，股價跳水。

現實的麻煩不僅包括次貸危機和房市低迷，全美法拍屋如今已經高達9%。另外還包括弱勢美元、政府赤字、企業盈余下降、通貨膨脹以及聯儲充滿爭議的對策等，更要命的是，油價在這個時候也在竭盡全力地搗亂。雖然和卡特政府時期的那一次經濟危機相比，經濟學家們宣稱美國人對石油的依賴已經沒有那么高——因為美國現在的GDP是1979年的兩倍，而石油消耗只多了一點點——但是，所有在世的美國人，都從未見過今日這般令人恐懼的油價，高油價對于部分產業如汽車業的打擊，是有目共睹的。

面對這種情況，所有的總統候選人都會同意，一項嚴肅的財政刺激措施能夠緩解美國的經濟困境。只不過，如果下任總統是共和黨人麥凱恩，他和他的中年白人男子形象一樣，不會給我們帶來任何驚喜，他會堅信減稅退稅是靈丹妙藥，他會屈服于“減稅能解決所有問題”的教條。甚至，他會比小布什走得更遠。麥凱恩現在已經提出了一項大減稅政策——其中包括兩萬億美元的公司（當然主要是大公司）減稅計劃。

強調“change”的民主黨總統候選人奧巴馬，最近強烈攻擊了共和黨人的做法。他批評小布什政府的退稅計劃，他不僅打算取消布什總統簽字批準的減稅計劃，還宣稱布什政府是“財政上有史以來最不負責任的政府”，他認為根據布什政府的現行政策，大部分的減稅使富人而不是中產階級受益。他還攻擊麥凱恩的“蠻橫”經濟政策，保證要保護身處困境的中產階級的利益。

奧巴馬的這一番言行，很顯然是在拉攏美國社會的中堅力量——中產階級。而據說，美國的中產階級雖然仍然興旺，但是他們的日子其實并不好過，因為和1970年代相比，中產階級的薪酬增長異常緩慢，甚至如今男性的工資還要低于當時的水平：現在，一個30多歲年輕男子的收入比三十年前與他年紀相仿的男子低12%。因此在美元疲軟、油價暴漲、食品價格上漲、華爾街成為籠中困獸的時候，沿襲了三十年的以信用卡借貸的方式隨著次貸危機的加深也似乎難以維系，奧巴馬現在打出要給中產階級加薪以推動經濟發展，從表面上看起來，應該能為他贏得中產階級的心。

不過，正如經濟學家保羅·克魯格曼指出的那樣，“如果下任總統是民主黨人，那么任何嚴肅的刺激措施都會在國會遭遇到強烈的、基于意識形態的反對?！边@一點現在我們亦可看出端倪，“初生牛犢”奧巴馬攻擊麥凱恩的言論，已經令一些眾有錢人士對奧巴馬頗有微詞。

而麥凱恩也回擊說，奧巴馬是一個浪漫而不負責任的稅收和支付自由主義者，他的政策只能摧毀經濟和工作機會。他說，“在辛勤勞動的家庭受到傷害、雇傭者脆弱的時候，奧巴馬則保證要提高征收收入稅、社會保障稅、資產收入稅、利息稅以及向那些創造工作機會的商業征收高稅務。事實上，在美國參議院的頭三年，奧巴馬已經向高稅收投過94次票，他并不理解美國經濟，這種改變我們承受不起?！?

或許，麥凱恩和奧巴馬都需要從更加宏大的角度來對這個國家的經濟進行思考，無論是退稅還是加薪，都只能治標而不能治本。從根本上說，總統應該提出更加有效的對策，比如強調公眾投資并幫助處于經濟困境的人們，比如為低收入家庭的孩子提供更好的學校、讓他們有更多受高等教育的機會等等。只是，這種對策對于總統候選人而言，總會嫌它不夠立竿見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