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經濟觀察報 蘇琦/文 5月4日早上9點，36歲的王軍霞像往常一樣來到天利毛紡廠上班。身為西安市國棉六廠的下崗女工，手頭的活兒是她17歲參加工作以來就駕輕就熟的，惟一的不同是這間廠子開在千山萬水之外的毛里求斯。

和其他5000多名來自中國的紡織女工一樣，王此前對這個西南印度洋上的東非島國一無所知，還是看過動畫片《馬達加斯加》的兒子翻過地圖后告訴她，那地方在馬達加斯加以東800公里。

在天利集團董事長張洪運眼里，這群來自家鄉的女工吃苦耐勞，踏實肯干，“不像當地工人，一到四點半就要下班?！备耙钡氖?，當地工人喜歡一個月甚至一星期結一次工資，工資到手之后，一般喜歡花完之后再來上班?！岸蹅冞@些女工，一簽就是三年，一方面保證了工期的穩定，另一方面，機票這么貴，每年都回去，工人們也承受不了?！?

包吃包住，最后再送一張返程機票，三年下來，王軍霞們能落下10萬元左右的收入，與此前的下崗生涯相比，她們很知足。比較難克服的是對家人尤其是對孩子的思念。毛國有不少小賭場，消磨一晚，花費不多，但她們鮮有問津。下班之后，她們主要的消遣是釣小龍蝦。天利紡織廠內有一個廢棄的水庫，魚蝦密布。

憑借王軍霞們提供的勞動力優勢，來自山西的天利集團在毛里求斯的生意越做越大。這家成立于1997的公司主營進出口貿易，原來有關紡紗的進出口主要和香港的公司來往，后來有貿易對象來毛里求斯開廠，就把相關業務帶過來了。后來，天利集團不僅給在毛島開廠的香港公司供貨，還給當地廠商供貨。再后來，天利集團經過一番考察，索性在毛島直接開間紡紗廠，中國的人和設備，埃及的棉花，毛島就近的客戶，風風火火把買賣給做起來了。

二

5月5日上午，由中國工商聯主席黃孟復帶隊，商務部等多部委參加的中非經貿考察團來到毛里求斯天利經貿合作區考察，團員中有不少是從迪拜趕過來的中國企業家。

馬克·吐溫說過的“上帝一定是先打造出毛里求斯，而后才依她的樣子打造出天堂！”一直被當地人當作推銷旅游業的賣點。從喧囂的沙漠之花迪拜到正處于涼季的毛里求斯，南來北往的中國企業家們頗感神清氣爽。相對于天利的毛島發展史，他們更感興趣的是有中國首個“海外經濟特區”之稱的天利經貿合作區——合作區本身的建設有什么樣的投資機會，合作區的推出又會帶來什么樣的商機。這批荷包滿滿的商人中，有投資酒店的，有建高爾夫球場的，還有在非洲到處開電廠并獲得尼日利亞某部落酋長稱號的傳奇人物。

2006年中非論壇召開后，中國商務部開始計劃在非洲推出幾個示范性的合作開發區，把當年深圳的經驗復制過去，既可以把一部分國內過剩的產能轉移過去，也可以發揮群聚效應，把在非洲闖蕩的散兵游勇們“打包”到一起。

相較于其他幾個側重于能源、主要由國家“采礦隊”在玩的合作區，天利作為民營企業在毛里求斯申請開辦的經貿合作區顯得要“面目可親”很多。不過，對于普通的出口加工區的想法，天利自己也覺得乏味。原因很簡單，兩平方多公里的園區要精打細算，“一般的制造業附加值很低，多幾家少幾家意思都不大”。此外，這么美的地方，就算人家不限制，也不好意思把一些高耗能、高污染的廠子往這里搬。

在國內策劃咨詢業頗有名氣的王志綱工作室加盟后，“特區”的定位經由了從“實”到“虛”的嬗變：特區就要利用毛島的特色，人間天堂，法治樂土，英法遺緒，毗鄰非洲，再輔之以倉儲、物流、通關、稅收和法律服務之便利，及毛國身為南部非洲、東南非兩個共同市場成員之優勢，干脆就做成在非洲做生意的中國企業的總部基地。打造這樣一個虛實結合的服務性平臺，兩平方公里并不顯得逼仄。

當天下午舉辦的中非經貿合作（毛里求斯）論壇上，在非洲用力多年的華為現身說法，介紹了公司選擇在毛里求斯建立后臺支持系統和財務結算系統的考量。華為的選擇讓天利集團的人感到很滿意，這些都是規劃中的總部基地要提供的服務。

據毛里求斯投資部的官員介紹，目前在毛國注冊的中國企業有3000多家。

三

5月6日，中非經貿考察團的企業家們和隨行的中國媒體記者們一起到毛里求斯的離島之一鹿島去打高爾夫。

整個島就是一個大高爾夫球場，海藍沙幼，紅花綠樹，這個全球頂尖高爾夫球場排名第六的所在令人有些遺世而行的感覺。有老總說，這個地方真不錯，總部基地不總部基地的先不說，就沖這環境，弄個總裁俱樂部不成問題，總裁們都來了，總部基地也就差不多了。

天利集團派出的負責翻譯的小丁今年27歲，來毛里求斯已經9年了。小丁是山東人，當年跟著中建集團來毛島搞建筑，三年后項目結束，他選擇留下來，在當地一家有建筑業務的公司工作，后來又到天利來工作。9年了，小丁還沒有覺得自己在這里呆夠了，毛里求斯當地的基奧瓦語就是這幾年間靠自學練熟的。當晚，老總們到當地一家小規模的Casino小試怡情，小丁跑前跑后，安排臺面，跟里面的職員很熟絡的樣子。

為了確保整個毛島之行的“潤滑”，天利方面還請了個當地的導游全程陪同。亞裔面孔，一問之下，原來是中國姑娘，武大畢業，資歷相當老練，上世紀90年代經朋友介紹來到毛島，做過貿易公司，現在當地一家旅行社做導游。據她說，近來接了不少天利的單子，國內自發的背包客也日漸增多。

小丁說，像他和那位導游算是毛島的新中國移民了，毛國還有3萬多清朝年間移民的后代，多是祖籍廣東梅縣，至今還習稱毛國首都圣路易港為“波累”（PortLouis的粵語音譯）。按小丁的說法，隨著中國和毛里求斯的經貿互動越來越熱絡，估計這批“雙語人才”的行情也會看漲。

毛里求斯是個移民之島，80%的居民是印巴裔后代。那個來自中國的女導游就嫁了個印度后裔，小日子過得頗為甜美，惟一發愁的是每天的做飯問題，兩個人的口味實在難以調和。

四

5月7日上午9點，中非貿易考察之旅毛里求斯站的“節目”大致結束，企業家和記者們一部分回國，一部分去南非。此時，一幫福建的制衣和制鞋的老板們正在辦理入住手續，他們說這次來是想和天利落實在合作區建倉庫的事情，以便于就近和南非做轉口貿易。如果量做到足夠大，出口到歐美也比較劃算，因為從毛島出口到美國的商品有6000多項可免關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