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評論員 蘇琦 說“名臉”,不說“名嘴”,是因為央視作為黨和國家喉舌,給予主持人們即興發揮的空間甚少,因此他們很少有機會展現自己的如簧巧舌,也就難成“名嘴”。我們更多記住的是他們端莊俊俏的容顏和近乎詩朗誦般高亢的主持風格。
至于那些新聞主播們,則幾乎是永遠的微笑到底和字正腔圓,更難有個性化的表現。他們是千家萬戶熱愛新聞的人們心目中最知名也最中規中矩的“新聞臉”。即使他們離開主播臺,作為出鏡記者隨同國家領導人出訪,我們對他們新聞主播式樣的報道也習以為常,不覺得有什么不自然。
久而久之,我們習慣了這種可靠的預期,他們已經成了我們安穩的生活的一部分,以至于任何些微的“出狀況”都有可能讓我們過激反應,比如補妝,比如奢華慶生宴。
他們當然有理由感到委屈,名主播也是人,大臺也有可能出小紕漏,何至于如此上綱上線,口誅筆伐。
是我們過于苛刻了嗎?似乎有點。然而細究起來,我們好像也并沒有因為這種苛刻而感到太多的不安。這是因為,我們和他們之間,更多是群眾和組織之間的關系。而當面對娛樂圈的明星時,我們的喜怒哀樂則有著鮮明的個人指向,對心儀的大腕,我們往往能做到網開一面,即使一時不諒解乃至痛罵,一旦事情過去,我們便迫不及待再次成為他們的粉絲,畢竟他們曾給我們帶來那么多的歡樂。
因此,當我們作為觀眾面對一種秩序的人格性化身時,其“脫序演出”便變得格外難以容忍。多少年來,我們為了獲取必要的權威的信息,已經付出了很多。我們習慣于在一個固定的時段,擯棄娛樂的心態,讓自己進入一個肅穆的氣場,正襟危坐,似乎在和電視機里的他們共同完成一項神圣的使命。這甚至都成了一種儀式,因而在內心中,我們或多或少對他們進行了“脫凡”化處理。
而來自這個組織的人們一些有意無意的言行,更強化了我們進行“脫凡”化處理的心態——白巖松在《痛并快樂著》里告訴我們,他是“坐在前排的觀眾”;當觀眾指出朱軍在對話張學友時表現得略顯木訥,他回應說“我們是皇家風范”;當趙忠祥老師陷入一段沸沸揚揚的風波時,他委屈地說他就不信一個民族會這么輕易毀掉自己的寶貝……
這一俯一仰的姿態保持得久了,一種另類的“相濡以沫”感油然而生。在我們的眼里,他們和其所在的機構一樣,變得越來越高不可攀,每天仰望他們,滿足了我們超越世俗的愿望。與此同時,一種零容忍的心態也就此養成。
不知不覺中,我們都被這種怪異的相互依賴關系綁架了。我們對“補妝”事件和奢華慶生宴的“過激反應”以及他們隨之而來的“委屈”,都充分證明了這一點。
所幸的是,近年來,事情漸漸出現了向好的方向轉化的趨勢,雖然還沒有強大到足以讓我們擺脫對彼此的綁架,但畢竟令這種關系出現了一些松動。
首先我們獲取信息的渠道日益增多,這給我們提供了擺脫儀式化聽新聞的可能。撇開網絡、平面媒體不談,就是播新聞本身在一些電視臺和電臺也變得日益鮮活,“說新聞”似乎比播新聞更為時尚。在這種語速、語境下,偶爾的錯別字和口齒不清,不再令我們憤怒和大驚小怪,反而令我們覺得親切,覺得彼此都很放松,甚至有了某種互動的感覺,因為這種錯誤我們更常犯。
而昔日央視“名臉”如黃健翔們“下凡”后的快意恩仇,也讓我等看到組織中人原來也有真性情,此前也比較壓抑。這令我們對他們多少有了些“理解之同情”。
如果事情繼續向好的方向轉化,一種彼此依賴信任關系的養成也不是不可能的:補妝是平易近人的表現,溫弗莉·歐普拉就喜歡靠這個秀可愛;豪華慶生宴沒什么大不了,因為他們本來就是名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