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幼鳴/文
5月30日上調印花稅率后,滬深股市狂跌,其間發生的一些現象發人深省。5月30日當日,大批股票以跌停板或者深幅低開價格開盤,隨即被蜂擁而入的買單拉起。買入者多數是不知上調印花稅意圖、“大跌大買”的70后、80后新股民。這給一些手腳快的機構和老股民提供了逃命的機會。以后兩天,新股民(起碼我身邊的年輕的新股民)被打懵了,茫然無助,出貨的不多。雙休日,不少新股民家庭內、朋友間爆發了激烈的討論,他們這時方認清本次政策出臺的涵義并做出了決定。本周一,三大證券報刊出旨在對市場吹暖風的評論文章,滬深交易所又豁免了數百家連續跌停股票的停牌示眾,管理層不樂見市場“無理由暴跌”的意思表達得較為明顯。按照“政策市”的慣例想當然,周一市場應全線飄紅。這一次,與5月30日倒過來,輪到搶反彈的老股民吃苦頭,來自新股民的拋盤如疾風驟雨。
我的一些70后、80后朋友是浮動盈利被揩光后不計成本割肉拋股的。他們真的是如某些注冊分析師所言,追漲殺跌、行為非理性嗎?或者性質嚴重,如某些經濟學家所言,故意“與政策博弈”嗎?僅從現象上看,似乎嫌疑很大———政策利空時他們買進,政策轉暖時他們反倒砸盤了。但如果真有人據此得出這樣的結論,那是這個人有??!為什么今年以來,股市換手率不斷放大,創造了全球證券史聳人聽聞的紀錄?就我所熟悉的投資者范圍分析,造成這一事實,有70后、80后新股民追逐賺錢效應大的強勢股和熱門板塊原因,更主要的則是因為自上證指數升至3000點后,管理層將打壓市場的傳聞絡繹不絕,老股民和各類機構人心惶惶,買進賣出頻繁。新股民一般不相信管理層會直接打壓市場,炒股炒得更專注。何以解釋新股民行為與政策意圖相反,一言以蔽之,就是在本次暴跌之前,相當一部分新股民壓根就看不懂什么政策意圖,他們根本就不具備蜿蜒曲折地搞清楚紙面意思之后深層含義的能力。比如,對證監會兩次發文提示“買者自負”,我身邊的70后、80后新股民一致認為,其意思不過是現在大盤點位高了,證監會在提示股價起落的市場風險。有券商向客戶發出咨詢短信示警:管理層已經兩次發出警告,利空政策出臺的忍耐期限一般是一個月。我親耳聽見一個新股民評價這樣的被事實證明為寶貴的短信———“無聊”。
追問下去,那么,為什么70后、80后新股民看不懂對他們父兄輩而言昭然若揭的政策導向呢?人是歷史和環境的產物,簡言之,70后、80后新股民成長在社會層面的市場經濟(之前提法是“商品經濟”)體系已經初步建立的年代,基本上可以說,他們已是市場中人;他們的思維方式與行為方式同“單位人”與“組織人”已經具有質變區別。舉個與股市無關的淺顯例子說明70后、80后人與父兄輩的差異:一個80后年輕人被解聘,他們自己會一言不發收拾東西走人,想不通要找雇主論理的往往是其父母親。
看清70后、80后新股民以上特質,便不難理解他們為什么在本次股市暴跌中“行為錯亂”:一、他們渾然不知提高印花稅率的調控意圖,所以會在當日買進;二、他們同老股民不同,對三大證券報的社論是“反向解讀”的———社論等于是公開承認提高印花稅率的目的之一是打壓前期股價快速上漲的,即恍然大悟:原來股票價格真是會被直接干預的;三、既然如此,自認倒霉,“以腳投票”,就像毫不猶豫地從一家公司辭職一樣。
我身邊的70后、80后新股民均為高學歷,碩士、博士不少,有外企主管、微電子工程師、平面設計師、會計師、記者等等。他們向我發問:要調控股市,為什么不直接說?做起來不難嘛,比如設立發言人制度,定期針對市場一些不良現象,提出警示,明說一旦這樣的現象不糾正,將可能采用什么措施。在此不議論此次提高印花稅率的多方面后果,僅就年輕新股民出現的反政策導向行為而言,其起碼表明,政策的制定和實施是與相關人嚴重脫節的,相關部門需要順應市場化(包括人的市場化)潮流,與時俱進。在此次股市暴跌之前,于一些逆取名利之徒的聒噪聲中,形象地說,或許管理層已經生了一段時間“悶氣”,而廣大中小投資者,尤其是新股民,對此其實是不知道的。中國傳統的儒家文化主張“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大家都得各安其位,像樣子。
說得勢利眼一點,70后、80后新股民才是中國內地股市發展最主要的“錢袋子”,道理傻子都明白,他們錢最多,正在賺錢并將長期賺錢。耶魯大學陳志武教授曾介紹,美國人之所以富裕是因為他們資本市場發達,而資本市場本質是寅吃卯糧,即一代人先把財富透支性地享受了,由下一代人來支付。70后、80后新股民在本次股市暴跌中遭受了財產和心靈雙重打擊,如何安撫他們無疑是當務之急。
最近,早報連續刊發了與股民們談心的文章。最后,我想以癡長十多歲的兄長身份對新股民說,除非你們要“大撒把”,徹底不玩了,否則,還是要學會讀懂聽懂關于市場的弦外之音的。君不見,昨日午后,在大家拋空,連招商銀行都要砸至跌停時,大資金入場,不是挽大盤于將傾嗎?
(來源:東方早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