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6日晚“鵬潤客”聚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許多“鵬潤客”并沒有去,我也沒有去。據說這是報社內部的“民間組織”發起的,與6周年有關,僅限在鵬潤大廈工作過的《經濟觀察報》人士,離職在職無所謂。竊以為,所謂的“鵬潤客”們早已四分五裂,這樣一群遺老們硬湊在一起,似乎有些沙文主義——那些新來的員工們會怎樣看?
在此之前,在那些離開《經濟觀察報》的人士當中,不少人以“老經觀”自詡。只是這個“老經觀”的概念,并非特指那些在霄云路之鵬潤大廈工作過的老同事,而是以2005年8月間那次人事震蕩為分界線,那些辭職的人,被稱為“老經觀”,而那些留下來的,就成了“新經觀”。
有人或以為,那些在《經濟觀察報》工作了6年的“鵬潤客”們——比如說我——自然既是“老經觀”,也是“新經觀”了。其實不然。自稱為“老經觀”的同事們,對“老經觀”是有著很清晰的定義的,是指那些因為理想而來、因為理想而離開的人。而“新經觀”,往往特指一些才情平庸、缺少風骨、內心孱弱甚至本質不良的人。
在那此辭職事件發生后,報社內外都有人在哀嘆:經觀已經不是以前的經觀了,因為隨著一批“老人”集體辭職,“跟著走的是老經觀的一種精神”,是“實驗精神和理想的死亡”。人們相信,維系這個機構的是一種無形的力量,而這種力量在2005年夏天徹底消失。到了年底,方軍主編的《書評增刊》停印,這同樣成為一個事件,因為《經濟觀察報》“竟然以它的刊期出版了《職場》,讓人不禁唏噓”,天下同聲一哭,理想主義蕩然無存矣!
這真的使我有些疑惑。2001年6月,在鵬潤大廈的一次編輯部會議上,何力向大家介紹我說,“這是仲偉志,也是一個理想主義者,從山東來與我們一起創業”?!皠摌I”談不上,但理想主義確是有的。因為我在山東想辦的就是這種品質的報紙,受到很多條件的限制,郁悶不堪,《經濟觀察報》給了我一個學習和實踐的機會——盡管只是做一個記者。在鵬潤大廈,我曾經向來訪的老同事孟雷大談《經濟觀察報》諸位領導如何了得,如羨長江之無窮。但2005年的8月事件,突然讓我感到自己的理想主義很有些微不足道。
辭職事件發生一年之后,一個在本報實習過的大四學生發短信給我,難掩失望、不無憤怒地說:仲老師,說句您不愛聽的話,“觀察家”越來越難看了,全是專家的文章,不再是年輕人的舞臺,當年那種君臨天下、指點河山、敢言敢怒的敘述風格和恢弘氣勢,也居然一點也沒有傳承下來。
這條率真的短信,忽然使我明白了“老經觀”理想主義的文化根基是什么。簡而言之,是不問資歷,不問背景,給那些焦慮的、憂傷的年輕人們一個一夜成名的舞臺。在創始之初,這種對年輕人的寬容與溺愛,是《經濟觀察報》的最大魅力。而那些在校園里追捧《經濟觀察報》的年輕人,其實更多的是在羨慕自己的偶像(比如許知遠)的機遇、地位和影響力,是羨慕那些年輕的“老經觀”們居然能夠選擇到自己鐘愛的事業。誰沒有過“一朝成名天下聞”的夢想啊,《經濟觀察報》曾經就是一個最好的平臺。
漫游時代結束了?,F在,沒有了《紐約客》式的文筆,剔除了過度的修辭,這使得很多沒有真正理解許知遠的、懷著混沌理想的年輕人悵然若失,從此與《經濟觀察報》分手。這份報紙不再是原來風靡校園的“大學生周末”了。但是,“新經觀”沒有進入“集體腦結冰”的狀態——盡管在報社內部一度出現了令人不安的、遲疑的寂靜——這份報紙在努力告別某些東西,也在做著過去該做卻沒有做的事情,當然還有很多很多不足。不過,我們希望把自己所信仰的那些“微不足道”的理想,在生活與工作的每一件小事中,一點點地實現出來。
只是,隨著廣告額與發行量的上漲,在“新經觀”之間,正在產生一種前所未有卻似曾相識的自信。曾經,某種文化上的過度自信和智力優越感導致了心靈的封閉,出現了只憑自己說了算的理想主義和新聞觀?,F在,隨著機構的成長,管理的復雜,正是一個組織最容易犯主觀錯誤的時候,同時也是創造力和想象力最容易枯竭的時期。這個時候,我們還需要更多內心充滿幻想的年輕人走上前臺,給他們合理的自我冊封與自我授權的空間。我們仍然需要一種泥沙俱下卻生機勃勃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