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離開華爾街入住白宮以來,國會山逼迫的眼神和憤怒的聲音就從沒離開過白宮新任財政部長亨利·鮑爾森(Henry Paulson)。但1月31日在美國參議院銀行委員會舉行的聽證會,卻是“中國通”鮑爾森與嚴厲的國會議員們就人民幣匯率問題的首次正面交鋒。
在這場名為“關于財政部全球經濟與匯率政策報告及中美戰略經濟對話”的聽證會上,由來自美國康涅狄格州的民主黨人克里斯·多德(Chris Dodd)與阿拉巴馬州共和黨人理查德·謝爾比(Richard Shelby)領導的銀行委員會議員們,對鮑爾森帶領的財政部在人民幣幣值上的作為進行了激烈的批評,而鮑爾森則在自己并不很長的證詞中,耐心解釋了美國財政部對中國匯改的想法、做法及未來規劃。
“我們對財政部2006年度的全球經濟與匯率政策報告非常失望,因為報告竟沒有意識到一個最明白的事實:中國在操縱人民幣匯率?!鄙頌樵撐瘑T會主席的多德,在聽證會開始前的開場白中,就毫不留情的給鮑爾森剛交上的年度作業打了個低分。
《全球經濟與匯率政策報告》是美國財政部定期發布的,對其主要貿易伙伴的匯率政策與全球經濟發展的總結性報告。2006年12月提交給國會的這份報告,總結的是2006年上半年的情況。而1月31日直接面向國會議員就此報告作證,則是鮑爾森,這位高盛前總裁自去年9月受布什力邀就任白宮財政部長以來,首次接受國會質詢。
“這不是鮑爾森先生從中國回來(指去年底的首次中美戰略經濟對話)后第一次出現在國會,但這確實是鮑爾森先生自去年被任命以來,第一次來國會作證,”多德說,“這顯然是一場關于財政部匯率報告與中美戰略經濟對話的一次正合適的聽證會?!?BR> 向來以激烈批評布什政府各項政策而著稱的民主黨人多德,在這次與鮑爾森首次面對面的聽證會上,將美國制造業工人失業、美國中產階級收入水平降低、美國財政赤字持續擴大這所有美國國內問題都歸罪中國。
“雖然我們現在為經濟向好的一些跡象所鼓舞,但是,美國中產家庭收入在過去幾年中減少了1300美元的狀況并沒有改變,”多德說,“自2001年以來,超過300萬的制造業工人失去了工作。對他們而言,經濟復蘇了,工作卻沒有再回來,衰退還在繼續?!?BR> “原先在印第安納州生產的智能導彈需要的那種特制磁鐵,現在也去中國生產了。這個問題讓我深信一個毋庸置疑且刻不容緩的事實:我們迫切需要重大的變革,以充分保護美國的未來——無論經濟上或軍事上?!?BR> 而多德同時認定,印第安納州的工廠轉去中國生產,并不是公平競爭導致的,而是因為“中國政府堅決抵制人民幣達到市場所認為的價值,這扭曲了國際市場,傷害了美國的公司和工人”。
“就像一些專家所估算的,人民幣幣值大約被低估了15%-40%左右,”多德說,“我當然知道,人民幣幣值被低估,并不是美國工人失業的惟一原因,但毫無疑問它是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倍嗟抡f他相信,只要是基于公平競爭的環境,憑借美國企業的優勢,決不會在競爭中失敗。
面對多德危言聳聽的結論,鮑爾森選擇了耐心細致的解釋。
鮑爾森贊同多德的觀點,中國的匯率政策是中美經濟關系的核心。鮑爾森也沒有一味維護他的中國朋友,他也認為“中國在匯率政策上確實仍然沒有做到我們想要的和他們需要的”。
鮑爾森說,財政部并沒有回避這一點,“在報告中,我們很清楚的聲明了,中國過于小心謹慎的匯率改革過程,扭曲了其國內經濟的增長,也阻止了全球經濟失衡的正常調整?!?BR> 但是,與多德議員的不同之處在于,鮑爾森顯然更了解中國與中國政府,尤其是經過去年底首次中美經濟戰略對話之后。
因此,鮑爾森提醒國會要注意到中國在匯改上已經取得的成果。鮑爾森為議員們一一列舉了中國自2005年開始一系列匯改舉措:2005年7月,中國政府放棄了一籃子的貨幣計劃,開始了人民幣的浮動;2006年7月至今,人民幣已連續三次升值;中國的外匯貿易管理已經不再由中國政府操控,而由商業銀行操作了……。
“這些都是受人歡迎的進展,但是,我們需要看到更多的進展,”鮑爾森對中國匯改的整體評價是,“中國已經走得很快,但還不足夠快?!?BR> 盡管與議員們一樣認為中國匯改的速度不令人滿意,但鮑爾森并不認為,人民幣的迅速升值是自己作為美國財政部部長任期內的核心任務。鮑爾森對議員們聲稱,自己兩年多財政部部長任期的最終任務是,讓人民幣形成基于市場經濟規則、由市場競爭決定的、自行浮動與定價的機制。
為此,鮑爾森親自為中國政府支招,列出了中國匯改需要的四步走:允許人民幣自由浮動;增加中國央行的獨立性;建立抵抗匯率風險的機制;確定中國央行的防通脹目標。
“我要再一次強調,”鮑爾森在自己的證詞即將結束時說,“人民幣在短期內的升值是完全必要的,但也是不足夠的。我的最終目標是,人民幣的自由浮動和市場定價?!?BR> 鮑爾森說,在去年那次中美經濟對話時他也對中方表達了同樣的觀點,而中美的分歧在于:“中國政府認為匯改速度太快風險巨大,而我告訴他們,放慢改革的風險更大?!?BR> 除了向議員們解釋他們最關心的人民幣幣值問題,鮑爾森還特別提到了,中國的醫療與失業保險的憂慮,以及由此導致的消費低迷。他說在中美經濟戰略對話上,這些問題都被雙方提及并討論,因為他相信,“只有真正健康的中國經濟,才是美國人民、中國人民與世界人民的最大利益?!?BR> 聽證結束,顯然,無論是議員們火藥味十足的憤怒指責,或是鮑爾森耐心細致的諄諄解釋,在一個最核心的結論上,雙方最終無法說服對方:議員們堅持認為中國政府是人民幣匯率的操縱者,而鮑爾森卻不愿做此定論。
民主黨人多德在自己的開場白中稱,他與委員會的副主席共和黨人謝爾比已經發布了一項聯合聲明,認定中國政府在操縱人民幣匯率。而對于記者詢問多德與謝爾比是否會在聲明后有進一步舉措的問題上,兩人并未回復。
2月1日-2日,就在這場聽證會之后兩天,另一場關于中美2007年關系前景的聽證會也隨即舉行。這場由美國與中國經濟安全委員會召集的聽證會,將不僅有負責中國事務的鮑爾森的同事作證,美國國務院副國務卿、國防部與能源部的相關官員也都將到會,向國會解釋他們對中美兩國2007年經貿、能源、軍事關系的意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