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之涅槃
這本是一個收獲的季節,現在所有人談論最多的卻是,冬天就要來了。
三個月前,在盛夏的變奏中,我們已經預知中國經濟的腳步勢必放緩,然而很少有人會想到,調整會是以這樣一種方式進行。
在雷曼兄弟宣布破產之后,華爾街投行構建的大廈頃刻間就化為烏有,而危機尚未結束。即使美國政府拋出了8500億美元的救市計劃,即使新的救助行動已在醞釀中,還是沒有人敢斷言,危機將在何時見底,調整又可能持續多久。
全世界對中國的樂觀情緒也正在被新的現實打破。曾經的“脫鉤”論看來還是太過樂觀。中國經濟不可能獨立于世界之外。全球經濟危機疊加中國經濟下滑周期,前三季度中國經濟增長率迅速下滑到9.9%,已經連續5個季度下降,這也可能預示著,過去30年中國以“人口紅利”換來高速增長的發展模式就此走向終結。
整個世界都在重新審視過去幾十年雄霸天下的美國金融業模式。金融虛擬化超過了金融創新和金融管制的極限,美國依靠全世界資金鏈囤積的財富超過產業升級速度的極限,國內過熱的發展超過了資源和環境承受的臨界點。
泡泡吹得過大的時候,總有崩潰的那一刻,壓死駱駝的那根稻草飄然而至?,F在人們開始批判資本的貪婪,開始反省政府監管的缺位,開始呼喚一個新的金融新秩序,在這個新秩序里美國不再是絕對權威,世界經濟體將會重排座次——不管你覺得這多么遙遠,但人們都感覺到,僅僅依賴和模仿美國是危險的,他們希望看到某種改變,甚至也會著力推動這種變化。
如果沒有這一場源自華爾街的危機,也許還要一段時間,中國才會感受到刻骨的傷痛。原材料價格的提升、人民幣匯率持續三年多的單邊升值、《勞動合同法》實施,這些看來并不相干的因素,最終一起印證著一個事實,那就是中國賴以贏得過去30年的增長模式已經走到了盡頭。
從珠三角到長三角,企業大面積非正常死亡,似乎已經昭示了我們可能面對的命運。本來我們指望這一切可以來得晚一些,這樣我們也許有更多的時間適應新的環境,當然,也許我們依然得過且過,直到這一切都無可避免。
也許我們仍然可以假設,如果過去三年人民幣升值速度不是那么快,如果我們不是在過去一年中搖擺于保經濟增長與反通貨膨脹之間,如果中國不是恰好在經濟下行周期中又趕上了一場世界性的金融危機,乃至經濟衰退,如果不是這樣,中國企業的日子是否可以好過一些?或者至少比現在身處的環境要好一些?
經過已成歷史,歷史無法假設。而且,該來的始終要來。我們已經不得不選擇,無論是世界或者中國,大企業還是小公司,我們問自己:誰將死去?誰將留下?誰將蛻變?誰會生存?
如何保衛中國經濟,如何在這個動蕩的周期中自處,而不滑入一個更深的泥潭,如何在這個變動的大時代中獲得更多的機會和主動權?我們確實不是救世主,但我們也不希望總是成為被動的跟隨者,不希望自己付出更多而獲得太少。
沒有人否認中國經濟必須轉型,從出口導向到內需主導,從粗放的增長到集約式增長,從低成本到高附加值,過去五年中我們已經耳熟能詳。不過這是否意味著,我們必須承受更多痛苦:大批企業倒閉,更多人失業,和一個三年左右的新緊縮時代?
中國一定會為此付出代價,只是我們希望,是不是能夠以最小的代價換來轉型的成功?而且,這些代價是否一定要中國企業承擔?在這個過程中政府是否真的只應該袖手旁觀,就像一些經濟學者所說的那樣,讓市場自身去調節。這種轉型之于政府,難道不意味著對自己角色的重估?如果政府始終不能放棄本該歸于市場的權力,轉型的痛苦就會變本加厲。
這同樣是一個大時代的開始。這一段中國經濟史可能遠不如前30年光彩奪目,對于未來30年,卻注定有著非同尋常的價值。
這確實是一個涅槃的時代,需要投身于火的勇氣,也需要穿越時空的智慧。









